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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小时的倒计时,在维季姆这座城市的哀嚎中走到了尽头。

空气里,再也闻不到西伯利亚雪松的清冽,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铁锈、黑火药和劣质煤炭混合的呛人味道。整座城市,像一个被开膛破肚的巨人,裸露出混乱的内脏。街道被挖成了深不见底的壕沟,上面胡乱地铺着木板和积雪作为伪装。房屋的墙壁上,凿开了无数黑洞洞的射击孔,像一双双窥伺死亡的眼睛。

最让人脊背发凉的,是那些被陈博文博士称为“镇魂钉”的东西。七十多座从报废坦克上拆下来的炮塔,被半埋在城市的各个关键节点和废墟高地上,黑色的炮口像墓碑一样指向不同的方向,构成了一张看不见的交叉火力网。陈博文曾试图用函数和几何学计算最佳射击角度,但最后在王大彪“管他娘的,瞅着能打到人就行”的催促下,只能凭着感觉和经验,将这些钢铁墓碑“种”了下去。

“报告大帅!‘地府’工程,完事了!”王大彪踹开指挥部的门,像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他满身泥土,脸上画得跟花猫一样,眼睛里却燃烧着一股要把天都烧穿的火焰,“俺带着‘劳改施工队’,把这城底下掏空了!耗子进去都得迷路!只要他们敢进来,俺保证让他们知道知道,啥叫十八层地狱!”

林好看着地图上被王大彪用粗红线画满的、代表地下通道的蛛网,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所谓的“地道”,根本不是工事,而是用集束手榴弹在冻土里硬生生炸出来的洞穴,再用从各处搜刮来的木头、铁板胡乱支撑。有些地方,甚至直接连通了城市的下水道。这哪里是地府,这分明是个活埋自己的巨型蚁穴。

“很好。”林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声音听不出喜怒,“让弟兄们……都藏好。”

他的话音未落,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划破了维季姆上空的死寂。

“来了!”冷雨的声音从步话机里传来,简洁而冰冷,“敌军先头部队,‘猎犬’小组,已经进入东区外围。三十人,装备精良,呈标准战斗队形散开,正在搜索前进。”

那不是朱可夫斯基的装甲主力,而是他派出的、最精锐的猎杀小组。是来为钢铁洪流清理道路的狼群。

指挥部里,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让闪电貂上。”林好对着话筒,下达了命令。他知道,真正的血肉磨盘,将由这场尖刀对尖刀的厮杀,拉开序幕。

---

维季姆东区,一座被炸毁的东正教堂废墟里。

契卡上尉巴维尔·莫罗佐夫用一个战术手势,命令他的“猎犬”小组停止前进。他身后的二十九名士兵,像幽灵一样融入了残垣断壁,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他们是身经百战的精英,每个人手上都沾满了德军的鲜血。

巴维尔举起望远镜,观察着眼前死寂的城市。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没有巡逻队,没有哨兵,甚至连一丝炊烟都没有。就像一座……被遗弃的鬼城。

“伊戈尔,带一组前出侦察。注意脚下。”他低声命令道。

一名精悍的士兵点点头,带着四名队员,猫着腰,以交替掩护的队形,小心翼翼地向废墟深处摸去。他们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枪口始终指向可疑的角落。

当他们经过一具倒毙在路边的“黑北军”士兵尸体时,走在最前面的伊戈尔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到那具尸体的手,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握着一枚拔掉了保险销的手榴弹,压在身下。

“陷阱!”伊戈尔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

几乎在同时,他身侧一栋建筑二楼的窗户里,一根黑洞洞的枪管猛地伸出。不是步枪,而是一杆被锯掉了枪托和准星的霰弹枪。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无数钢珠混合着铁砂,像一道死亡的扇面,瞬间覆盖了伊戈尔的小队。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士兵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打成了血肉模糊的筛子。

“敌袭!”巴维尔的瞳孔猛然收缩。

枪声就是命令。教堂废墟的四面八方,瞬间响起了杂乱的枪声。子弹从墙壁的破洞里、瓦砾堆的缝隙里、甚至是从下水道的铁栅栏后面射出来,毫无章法,却密集得让人抬不起头。

更可怕的是那些“土匪”的手段。一串叮当作响的铁锅被人从楼上扔下来,吸引了他们的火力,紧接着,一枚捆着炸药包的煤气罐就呼啸而至。一名“猎犬”队员刚刚踹开一扇房门,就被门后一根削尖的钢筋贯穿了胸膛。

这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屠杀。对方根本不讲任何战术,他们把整座城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捕鼠夹。

“撤退!撤退!呼叫炮火支援!”巴维尔红着眼睛怒吼,他看到自己的部下,那些在斯大林格勒的巷战中都活下来的勇士,正在被这些闻所未闻的阴损招数一个个吞噬。

然而,他们已经退不出去了。

冷雨带着她的“闪电貂”,像一群真正的食肉貂,无声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切断了退路。她的手里,握着两把二十响的驳壳枪,枪口喷吐着复仇的火焰。

这场发生在黎明前的遭遇战,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当最后一颗子弹射出后,废墟里重归死寂。

冷雨走到巴维尔的尸体旁,从他手里拿过那台崭新的步话机,按下了通话键,用字正腔圆的俄语,一字一句地说道:“猎犬,死了。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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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可夫斯基的指挥列车里,步话机里传来的女声,让整个指挥室的空气降到了冰点。

伊万诺夫上校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朱可夫斯基的脸上,那花岗岩般的冷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猛地将步话机摔在地上,踩得粉碎。

“他们是在挑衅!是在羞辱我们!”他低吼道,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传我命令!第一坦克师,前进!不要管侧翼,不要管陷阱!给我从城东碾进去,把那座该死的城市,给我夷为平地!”

命令下达,地平线的尽头,传来一阵低沉的、如同雷鸣般的轰响。

大地开始震颤。

近百辆m4谢尔曼坦克,组成了无坚不摧的钢铁洪流,卷起漫天冰雪,以无可阻挡之势,冲向了维季姆。

在第一辆谢尔曼坦克的炮塔上,师长瓦西里少将举着望远镜,轻蔑地看着那座死寂的城市。他看到了那些简陋的壕沟,看到了那些可笑的废墟。

“乌拉!”他抽出指挥刀,向前一指,“为了元帅!为了胜利!碾碎他们!”

钢铁洪流怒吼着,冲进了维季姆的市区。

第一辆坦克,碾过一条铺着木板的街道。突然,木板应声而碎,整个坦克车头猛地向下一沉,一头栽进了一个深达五米的陷坑。坑底,是无数根被削尖的、闪着寒光的铁轨。三十多吨的钢铁怪物,像一头被贯穿的野兽,无力地卡在坑里,动弹不得。

“轰!”

一声巨响。不远处,一栋三层楼房的残骸里,一座半埋在地下的t-34炮塔,那根“镇魂钉”,转动了它锈迹斑斑的脖子,猛地开火。76毫米的穿甲弹,精准地从侧面击穿了第二辆谢尔曼坦克的装甲。

火光冲天。

瓦西里少将惊骇地看着这一切,他还没来得及下达新的命令,他所在的指挥坦克脚下的地面,突然整个塌陷了下去!

是王大彪的“地府”!

他感觉自己像坐着电梯一样,瞬间坠入一片黑暗。坦克的探照灯照亮了周围,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四壁是无数黑洞洞的隧道。紧接着,那些隧道里,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呐喊。

“干他娘的!”

无数抱着炸药包、举着反坦克手雷的身影,像地狱里涌出的恶鬼,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

---

指挥部里,巨大的沙盘上,代表敌军第一坦克师的红色箭头,刚刚刺入维季姆的边缘,就瞬间被打散、分割、陷入了一个个代表着混乱与死亡的漩涡之中。

“哈哈哈哈!进来了!鱼进网了!”王大彪拍着桌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帅!让俺上吧!俺要亲手拧下那个坦克师长的脑袋!”

李墨涵扶着眼镜,看着沙盘上的景象,慢悠悠地说道:“不急。瓮已入水,鳖在其中。此乃‘血肉磨盘’之始,先让那些镇魂钉和地府饿鬼,磨一磨它的硬壳。此为,‘开席’。”

林好没有说话。

他站在窗前,看着远方冲天而起的火光,听着那仿佛能震碎玻璃的爆炸声。他能想象到巷道里的血肉横飞,能闻到坦克燃烧时散发出的焦臭。

他的胃不疼了,已经麻木了。

他看着这座被自己亲手打造成的人间地狱,看着那座正在缓缓合上的、名为“维季姆”的巨大铁棺,心中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只有一股从骨髓里渗出的冰冷。

他轻轻地吐出三个字。

“这……很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