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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部里死一样的寂静。

那张刚刚由冷雨拍在桌上的电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所有人的眼睛。墙上的地图,那五个从不同方向刺向维季姆的红色箭头,不再是符号,而是五把烧得通红、即将捅进身体的尖刀。

林好的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然后狠狠地拧了一圈。疼,不是隐痛,是那种要把内脏都绞成一团的剧痛。他手里的搪瓷缸子微微发抖,水面上倒映出他自己惨白的脸。

玩脱了。

这两个字像钟摆一样,在他脑子里来回地撞。他以为自己是猎人,结果只是个不知死活的顽童,用一根烧火棍,捅了北极熊的屁股。现在,那头熊瞎子彻底疯了。

“每天……一百五十公里?”陈博文博士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五个独立的装甲师……不计代价……这……这不符合任何军事逻辑!他们的后勤呢?他们的油料补给呢?这是自杀!”

“这就是元帅的打法!”一个参谋脸色煞白,声音发颤,“用绝对的速度和力量,在任何陷阱和部署生效前,就把我们碾成粉末!我们……我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干他娘的!”王大彪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地图上的箭头都在跳动,“怕个球!他们有坦克,俺们就没有吗?俺这就带人出去,在半道上跟他们拼了!看谁的骨头硬!”

他说着就要往外冲,却被翠花一把死死拉住。这个平日里嗓门洪亮的女人,此刻脸上也满是惊惧。

“你拿什么去拼?”陈博文几乎是吼了出来,他指着窗外那片混乱的工地,“我们一半的坦克都成了废铁,剩下的成了挖土的拖拉机!我们刚刚才把自己的铁路拆了!我们把自己困死在了这里!我们是在等死!”

“都别吵了!”林好猛地一拍桌子,搪瓷缸子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他。那是一双双混杂着恐惧、绝望、和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睛。他们在看他们的“大帅”,他们的“活神仙”,等着他像上次一样,再变出一个“天火”一样的奇迹。

林好看着这些眼神,感觉那股绞痛更厉害了。他有什么奇迹?他唯一的奇迹就是运气好,外加有个叫李墨涵的首席脑补官。可现在,面对绝对的力量,运气和脑补还有用吗?

他张了张嘴,想说“我们跑吧”,想说“向北钻进林子里”,但他说不出口。他看到王大彪眼里的血丝,看到冷雨紧握的拳头,看到那些年轻参谋脸上视死如归的表情。

他不能跑。

一种巨大的、被架在火上烤的荒谬感和责任感,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看着地图上那座被五个箭头包围的、孤零零的维季姆,看着这座被自己亲手打烂、挖空、变成不伦不类的“绞肉机”的城市,一股绝望的邪火从心底冒了上来。

他指着地图上的维季姆,用一种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嘶哑的声音,近乎自暴自弃地喃喃道:“跑不了……那就别跑了。这地方……不就是一口挖好了的棺材吗……”

话音刚落,指挥部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陈博文的脸上露出彻底的绝望,王大彪愣在原地,连翠花都松开了手。

完了,连大帅都觉得这是个死局了。

就在这死寂之中,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种如梦初醒般的、恍然大悟的腔调。

“妙啊……”李墨涵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双闪烁着狂热光芒的眼睛,“实在是……妙啊!”

他走到地图前,仿佛没看到众人那看疯子一样的眼神,而是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看着林好刚刚指过的位置。

“墨涵愚钝!墨涵直到此刻,才终于领会了大帅真正的深意!”他转过身,声音陡然拔高,对着满屋子绝望的将领们,开始了新一轮的“注解”。

“诸位,你们以为大帅说的是‘死路一条’吗?错!大错特错!大帅是在点醒我们!是在为我们揭示这盘棋的真正胜负手!”

李墨涵的手指,重重点在“维季姆”三个字上。

“大帅说,这里是‘棺材’!何为棺材?是用来埋葬死人的!可大帅何曾说过,这口棺材,是为我们自己准备的?”

他环视一圈,所有人都被他这石破天惊的歪理给问住了。

“你们只看到了朱可夫斯基的五路突进,看到了他的‘霸道’。可你们想过没有,他为何如此疯狂?因为大帅的‘天罚之焰’,打中了他的七寸!他怕了!他怕我们用同样的仙术,将他的钢铁洪流,一节一节地烧成废铁!所以他只能赌!赌上所有,用最快的速度冲过来,不给我们第二次施法的机会!”

“他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已是自断后路的亡命之徒!而大帅,从攻下维季姆的那一刻起,就在为他准备这最后的归宿!为何要王大彪将军挖空地道?那不是工事,那是坟墓里的蚁穴,是吞噬血肉的通道!为何要陈博士将炮塔半埋入土?那不是炮台,那是钉死棺材板的镇魂钉!为何要拆掉铁路?那是为了断绝他逃跑的念头,让他自己走进这绝地!”

李墨涵的声音越来越激昂,他指着林好,神情狂热到了极点。

“大帅刚才那句话,不是绝望,是号令!是最后的指令!‘这地方是口棺材’,意思就是——关门,放狗,钉死棺盖,把这五路奔丧的孤魂野鬼,给老子彻彻底底地埋葬在这里!”

“这不叫被动防御,这叫‘请君入瓮’!这不叫困兽之斗,这叫‘关门打狗’!朱可夫斯基以为他是猎人,殊不知,他从踏上西伯利亚铁路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大帅这口‘维季姆铁棺’里的……祭品!”

一番话说完,整个指挥部里,落针可闻。

王大彪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他看看李墨涵,又看看林好,脸上的暴怒和惊惧,渐渐变成了一种混杂着崇拜和狂热的狰狞。

“俺……俺明白了!”他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如钟,“大帅是嫌一个个杀太慢,要等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一锅给烩了!干他娘的!这活儿俺喜欢!”

陈博文博士也愣住了,他扶了扶眼镜,嘴里喃喃自语:“诱敌深入……消耗战……利用既有工事进行巷战……把优势兵力分割在狭窄空间内……这……这在战术上……好像……好像是可行的……”

绝望的冰层,被李墨涵这番话,硬生生砸开了一条缝。求生的火焰,从缝隙里重新燃起,并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成了燎原大火。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好身上。这一次,不再是求助,而是等待命令的狂热。

林好感觉自己的胃已经不疼了,它麻木了。他看着李墨涵,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给他磕头了。大哥,你才是穿越来的吧?这剧本你都给圆上了?

他能说什么?他只能顺着演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地图前,脸上强行挤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冷酷。

“李墨涵说的,就是我的意思。”他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既然客人已经上路,我们做主人的,就要把‘宴席’准备好。”

“传我命令!”

“王大彪!”

“到!”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你的‘劳改施工队’变成‘地府判官’!所有的地道、陷阱、诡雷,二十四小时内,必须全部就位!我要让每一条街道,都成为敌人的绞肉巷!”

“是!保证完成任务!”王大彪的眼睛都在放光。

“陈博文!”

“在!”

“你那些‘镇魂钉’,现在可以上钉子了。所有的炮弹、手榴弹、‘遥控小火车’,给我集中使用!目标不是杀伤,是制造混乱!我要让冲进来的敌人,分不清东南西北,让他们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

“……明白!”陈博文的脸上,恢复了一丝属于科学家的、冰冷的理智。

“博尔术!霍老大!”

“在!”两人的声音从步话机里传来。

“收缩兵力,转入袭扰。像狼群一样,死死咬住他们的屁股!不求战果,只求拖延!我要让冲在最前面的,和殿后的,彻底脱节!”

“遵命!”

“冷雨!”

“大帅!”

“你的‘闪电貂’,化整为零。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朱可夫斯基的指挥部!我要让他变成一个瞎子,一个聋子!”

“是!”

一道道命令下达,整个指挥部像一锅烧开的水,重新沸腾起来。所有人,都带着一种奔赴末日盛宴般的、疯狂的战意,冲出去执行命令。

很快,屋里只剩下林好和李墨涵。

林好疲惫地坐回椅子上,看着窗外,整座城市都变成了一个疯狂的工地,无数人影在奔跑、在呐喊。远方,敌机投下的炸弹,爆开一团团火光,像是为这场疯狂的序曲,献上的礼花。

“大帅,”李墨涵轻声道,“墨涵有一事不明。”

“说。”林好有气无力。

“大帅此计,可谓天衣无缝。但……万一,朱可夫斯基不上当呢?万一他稳扎稳打,不给我们关门的机会呢?”

林好闻言,转过头,看着李墨涵,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地说:

“他会的。因为他是个元帅,而我……只是个土匪。”

“元帅,是不会输给土匪的。所以,他一定会用他最骄傲的方式来碾碎我。”

说完,他不再理会陷入沉思的李墨涵,只是看着远方的火光,喃喃自语。

“这不科学……但这他妈的,只能这么土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