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静滞舱的裂缝中,猛地探出数条纯粹由翠绿光芒构成的、纤细却坚韧无比的根须.这些根须快如闪电,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缠绕上那些金属守卫。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被翠绿根须缠绕的金属守卫,动作猛地僵住,体表那暗沉的金属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生出繁复的、充满生命力的绿色纹路!它们猩红的光点剧烈闪烁,发出混乱的、充满杂音的嘶响:
【错误!未知能量侵入……核心协议……遭受……改写……滋……】
【……检测到……更高优先级……生命守护协议……激活……滋……】
【……权限……冲突……系统……过载……】
几具被缠绕得最彻底的金属守卫,眼中的红光彻底熄灭,转而散发出温和的翠绿光芒,它们僵硬地转动身体,将武器对准了周围那些依旧猩红的同伴。
【……保护……‘生之源’……】它们发出断断续续、却不再冰冷的机械音。
内战,在这些冰冷的机械守卫之间爆发了!
而更多的翠绿根须则如同活物般蔓延,迅速在楚凡五人周围交织成一个坚韧的绿色光茧,挡住了纵横交错的毁灭性能量光束。
光茧内,那沧桑的意念再次响起,变得更加清晰,却也更加急迫:
“……孩子……吾乃……句芒麾下……‘建木之灵’……甘愿受缚于此……以身为饵……窥探‘监察者’之秘……”
“……它们……已被‘扰动力’侵蚀……核心指令遭篡改……‘归寂序列’……已成……清除一切非我族类……维持绝对‘纯净’……的工具……”
“……吾身……即将彻底燃烧……为尔等……开辟……通往‘时之引擎’核心的……短暂路径……”
“……找到它……重启‘选择’……而非……格式化……一切……”
随着它的意念,那道琥珀裂缝越来越大,更多的翠绿光芒汹涌而出,而静滞舱内那模糊的身影则在光芒中逐渐消散,如同燃烧的蜡烛!
外界,金属守卫的内战愈演愈烈,爆炸声与能量光束四处乱飞,整个静滞回廊剧烈震动。
楚凡手中的“司辰”碎片灼热到几乎烫手,一道清晰的、由不断生灭的翠绿光点构成的路径,直接投射在他的识海中——路径的尽头,穿透了无数层金属壁障,直指这片“归墟”的最深处。
“走!”楚凡血红着眼睛,嘶声大吼,“跟着光点!”
建木之灵在以最后的存在为他们争取时间!
绿色光茧猛地向前突进,撞开拦路的金属残骸和能量乱流,沿着那条只有楚凡能“看见”的翠绿路径疯狂前进。
路径两旁的静滞舱内,那些被囚禁了不知多少纪元的古老存在,似乎也被建木之灵最终燃烧的生机所触动,有些睁开了眼睛,有些撞击着舱壁,发出无声的咆哮或叹息,仿佛在为他们送行,又像是在为自己无法逃脱的命运哀鸣...
这是一条在坟墓中穿行的道路。
身后的战斗声和警报声逐渐远去,前方的路径却越发曲折,穿过一道道自动开启又迅速闭合的厚重闸门,这些闸门显然已被暂时“说服”的守卫控制。
最终,绿色光茧耗尽了最后的力量,砰然消散。
五人气喘吁吁地停在一个巨大的、圆形金属广场边缘。
广场的中心,悬浮着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复杂造物。
它由无数不断旋转、嵌套、变换的璀璨光轮、齿轮和能量导管构成,仿佛将整个宇宙的时空规律都具象化于此。
它既散发着冰冷的机械感,又流淌着某种至高无上的法则韵律。无数道流光从四面八方汇入其中,又有无数的指令流光从中散发出去,没入虚空,似乎维系着某种庞大无比的体系的运转。
仅仅是注视着它,就让人感到神魂悸动,仿佛看到了时间本身的流逝。
【时之引擎】——维系和重启(或格式化)无数纪元的终极核心!
而在那浩瀚引擎的下方,广场的地面上,竟然盘膝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披残破的、沾满暗沉血污的古老神甲,一头灰白的长发披散,遮住了面容。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早已坐化于此。但他的身体,却被无数条细微的、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的能量丝线缠绕、穿刺,这些丝线另一端,则连接着上方那庞大的“时之引擎”。
那些暗红丝线,散发着与外界“腐菌”同源、却更加精纯恐怖的“扰动力”气息。它们如同寄生虫般,正在缓慢而持续地污染、篡改着引擎的运作。
似乎是感应到生人的到来,那垂首的身影猛地动了一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灰白长发滑落,露出一张苍白、疲惫、却依旧能看出昔日俊朗轮廓的中年男子面容。他的双眼之中,竟是一片混沌的暗红色,唯有最深处,还挣扎着一丝微弱的、属于他自身的金色神光!
当他看清楚凡,尤其是感受到楚凡体内那枚“生命源种”的气息时,他那被暗红侵蚀的脸上,猛地浮现出极度愧疚与一丝疯狂希冀交织的复杂神情,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沙哑扭曲、却让楚凡如遭雷击的声音:
“……红云……师弟……?”
“……终于……来了……”
“……救我……杀了我……绝不可……让祂……完全控制……引擎……”
那干涩沙哑的声音如同锈蚀的齿轮缓缓转动,在宁静的空腔中回荡,带着一种穿透万古岁月的沧桑。
众人心中巨震,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背对他们的身影。
楚凡压下翻腾的心绪,再次恭敬问道:“敢问前辈尊号?与句芒古神是何关系?此处又是何方?”
那身影依旧未曾回头,只是发出极其轻微的、仿佛骨骼摩擦的叹息声。
“名号……早已遗忘……在此守候……便是唯一……你们可称我……‘守树人’。”
“句芒……乃吾挚友,亦为……同道。惜乎……他终是先走一步……以身殉道……”声音里带着难以磨灭的悲怆。
“此地……”守树人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早已生疏的语言,“乃是‘世界树’……万千垂须中……微不足道的一缕……所化生的……‘残界泡影’。”
世界树?残界泡影?
众人愕然,想起之前壁画上所见的、托起无数星辰的巨大古树。
守树人继续以缓慢沙哑的语调说道:“太古终末,世界树为抵御‘归寂之力’,自断万千须弥……我等残部,携部分树芯本源……遁入这些断裂须弥所化的……泡影残界中……苟延残喘……以期……薪火相传。”
“然……归寂之力如影随形……侵蚀无处不在……大多残界早已彻底异化……或归于死寂……或沦为魔巢……此处……倚仗这一缕微末树芯……方得暂保……却也难阻外界……那般景象……”
所以,外面那光怪陆离、充满疯狂生机的世界,才是被“归寂之力”侵蚀后的常态?而这方小池塘,这株小树,才是这个世界原本该有的样子?是句芒古神和守树人他们拼命保存下来的最后火种?
楚凡看向池塘中央那株翠绿小树,感受到其散发出的、与生命源种同源却更为古老纯粹的气息:“这棵树就是……”
“此乃……世界树……最后一块……碎片新芽。”守树人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色,“亦是句芒舍命……送出的那枚‘生命源种’……最终孕育之所。他……成功了。”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轰然贯通.
句芒古神剥离源种,送入混沌,并非漫无目的。这源种最终找到了这处尚未完全被侵蚀的“残界泡影”,并在此生根发芽,成长为了世界树的新芽.而守树人,便是一直在此守护它的同道!
守树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终于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无法形容的脸庞。皮肤如同干枯的树皮,布满深深的褶皱,眼眸浑浊不堪,却在最深处闪烁着一点执着不灭的神光。他的身体与其说是血肉之躯,更像是由古老的木头与玉石融合而成,充满了非人的质感。
他的目光掠过众人,最终定格在楚凡身上,那浑浊的眼中似乎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你来了……很好……源种选择了你……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的声音似乎顺畅了一丝,“新芽初生……亟需滋养……亦需……守护……”
他的目光又投向那被暂时封住的洞口方向,浑浊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它们’……感知到了……你们的到来……此地的宁静……已被打破……”
“守不住了……”守树人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释然,“带它走……离开这片……即将彻底沉沦的……残骸……”
“带它……去寻‘归乡之路’……去寻……‘娲皇’……或许……唯有她……知晓……真正的……未来……”
话音未落,整个地下空腔猛地剧烈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