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上方岩壁开始龟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外面传来比之前更加疯狂、更加密集的撞击和嘶吼声，显然有更恐怖的东西被引来了。封锁洞口的巨石和菌丝正在被疯狂冲击，眼看就要被突破！
守树人深深看了一眼那株世界树新芽，眼中充满眷恋。他枯槁的双手艰难地抬起，开始掐动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法印。
随着法印的结成，那株世界树新苗散发出柔和而强大的光芒，体型迅速缩小，最终化为一枚晶莹剔透、内含一株微小树影的青色种子，缓缓飞向楚凡，融入他的眉心，与那生命源种并存在一起。
同时，池塘中那些太古灵药也自动飞起，落入众人怀中。
“走！”
守树人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咆哮，最后的力量注入脚下净土。
嗡！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乳白色光门在池塘上方骤然打开。光门对面，不再是那片诡异的菌类森林，而是狂暴混乱的空间乱流！
“前辈！”楚凡急呼。
守树人却已不再回应。他维持着掐诀的姿势，身体迅速玉化、凝固，最终化作一尊毫无生机的玉雕，与这片开始崩塌的净土一同，直面那即将冲破封锁的、来自被侵蚀残界的恐怖。
没有时间犹豫。
“走！”楚凡红着眼眶，大吼一声，率先冲入那狂暴的光门。
钱笑阳、赵千境、许鸽、苏清儿紧随其后。
郑智最后一个踏入，回望了一眼那尊玉化的身影和彻底崩溃的美丽空腔，眼中闪过敬意，随即被空间乱流吞噬。
光门在他们离开后瞬间崩溃、消失。
巨大的地下空腔彻底坍塌，将一切埋葬。
而那尊玉化的守树人雕像，在无数疯狂涌来的扭曲怪物面前，轰然炸开，化作最后一道纯净的生命之光，将最前方的怪物净化湮灭。
残界泡影，彻底沉沦。
空间乱流不再是纯粹的撕扯与混沌。
楚凡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拉入一条光怪陆离、无数画面碎片奔腾呼啸的隧道。不再是旁观，而是亲历。
他“成为”了句芒。
感受着自身磅礴无边的“生”之权柄，挥手间星辰萌发，万物滋长。他与诸多气息同样古老强大的存在论道、欢笑，其中一道身影，周身环绕着逍遥不羁的红尘烟火气，笑容洒脱，与他最为投契——那是红云老祖，执掌的似是“变”与“缘”。
画面骤变。
天穹撕裂，无法形容的“虚无”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晕染、吞噬一切。法则哀鸣，星辰寂灭。那并非杀戮，而是彻底的“抹除”，将存在归于虚无。
“归寂之潮……又一轮回……”有古神悲叹，声音充满无力。
“为何而战？终是徒劳！”有强大存在道心崩溃，主动投身于那片虚无，化为其中一部分。
“不为永恒，只为当下之‘生’！”句芒在怒吼，周身燃烧着翠绿神焰，化作无边屏障，艰难阻挡着“归寂”的蔓延，身后是无数仓惶逃窜、不断湮灭的生灵与世界。
红云老祖在他身侧，那红尘烟火气化作万般因果迷雾，试图缠绕、迟滞那无所不在的侵蚀。
“没用的……它们……是‘规则’本身……是轮回之暗面……”有声音充满绝望。
“那就改变规则！”红云老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与疯狂，“斩断旧枝，方得新芽！遁去其一，留待未来！”
斩断旧枝？遁去其一？
楚凡感到一股撕裂本源般的剧痛。他看到红云老祖竟以身化刃，斩向那支撑诸天的伟岸巨树——世界树。无数枝叶崩碎，亿万世界哀鸣！
“红云！你！”句芒惊怒交加。
“信我！”红云老祖的身影在虚无侵蚀和世界树的反噬下急速黯淡，声音却带着奇异的平静，“断须藏种，以待春归……句芒，活下去……成为‘种子’的土壤……”
下一刻，句芒感到自身最核心的一点“生命源质”被红云老祖以最后的力量强行剥离、打入一条刚刚被斩出的、通往未知混沌的世界树断须之中！
而红云老祖的身影，彻底被“归寂”的潮水与世界树的怒火吞没，寂灭无踪。
“不！”句芒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却只能看着挚友为自己、为那渺茫的希望殉道。他毅然转身，循着那点源质微弱的感应，追逐而去，亦冲入了那条断须所化的通道……
轰！
楚凡猛地从这段破碎而悲壮的记忆洪流中挣脱出来，神魂剧痛，仿佛亲身经历了那场绝望的别离。他依旧在空间乱流中翻滚，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涌出。
原来红云老祖……并非简单地寂灭于浩劫。他是主动求死，以自身寂灭为代价，斩断世界树枝条，为句芒、为“生命源种”争取了一线遁走的生机。
他是计划者，亦是殉道者！
那所谓的浩劫，“归寂者”，并非简单的外敌，更像是世界运行规则中“毁灭”与“终结”一面的体现，是定期清理一切的“轮回之暗面”？而句芒、红云他们，是在对抗世界本身的“死亡”规则？
“变数与生机……”楚凡喃喃自语，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红云老祖执掌“变”与“缘”，他是否在无数绝望的未来中，看到了某种极微小的“变数”，才定下这惊天的计划？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融入他眉心的世界树新芽与生命源种忽然齐齐震动，散发出强烈的共鸣波动！
这股波动竟暂时稳定了周围狂暴的空间乱流，在前方指引出一个模糊的坐标方向！那方向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正浑厚的……大地母气的气息？
同时，一段更加残缺、仿佛跨越了更多时空屏障才艰难抵达的意念碎片，借着两枚“种子”的共鸣，断断续续地涌入楚凡脑海。
是红云老祖的声音！比句芒记忆中的更加疲惫、沧桑，仿佛在无尽的寂灭虚无中挣扎了亿万年：
“……道标……已续……‘土’……在……”
“……非终……乃始……循地脉……寻……”
“……‘它们’……亦在……苏醒……快……”
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强行掐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