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志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带着两个年轻人穿过厂区,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随便坐。”徐大志指了指沙发,自己走到饮水机旁倒了三杯热水,“外面冷吧?先喝点热的暖暖。”
黄明和刘文清有些拘谨地接过水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是他们第二次进董事长的办公室,不免有些紧张。
徐大志看出了他们的不自在,笑着在对面坐下:“别紧张,我不还是你们同学嘛,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问问,在车间干了这几天,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黄明先开口了,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二哥,流水线比我想象中有意思多了!虽然一开始有点手忙脚乱,但车间师傅很耐心,现在基本上能跟上节奏了。”
刘文清也点点头,扶了扶眼镜:“是的,我觉得课堂上学到的理论知识和实际操作结合起来,收获很大。就是站久了腿有点酸,不过习惯了应该就好了。”
徐大志满意地笑了:“能适应就好。咱们厂的工人,一个月平均工资一百块左右,每周休息一天,算下来日薪差不多三块钱。周末加班的话按一点五倍算,也就是四块五。”他顿了顿,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你们俩虽然是兼职,但也是正经干活,我就按一天五块钱算,怎么样?”
黄明闻言立刻摆手:“二哥,这太多了!给我们四块就行。”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毕竟是学生,有时候有课还得提前走,能和其他工人拿一样的工资就已经很好了。”
刘文清也连忙附和:“对啊,大志哥,车间的活不算重,四块钱已经很好了。”
徐大志哈哈一笑,摆摆手打断他们:“这可不是特殊照顾。周末加班本来就是一点五倍工资,我给你们算五块一天合情合理。再说了,大学生来兼职,按规矩本来就可以适当提高待遇,这叫知识补贴。”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忙碌的厂区,语气变得深沉:“咱们年轻人不容易,既要学习又要勤工俭学。你们能来我的厂里帮忙,我自然不能亏待你们。”
黄明和刘文清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感激。他们知道,徐大志这是明摆着在照顾他们。在当前的兴州城,一天五块钱的兼职工资,对大学生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徐大志转身走回办公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两个信封,“这是你们这几天的通勤补贴,先拿着。以后每个月月底结算,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
两人接过信封,脸上都露出了不解的表情。黄明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二哥,听说咱们厂最近在研发新产品?”
徐大志眼睛一亮,似乎被问到了感兴趣的话题:“没错,我们正在开发一款新型彩色电视机,显像管体积更小,音质更好。这可是咱们厂的商业机密哦。”他神秘地笑了笑,“等样品出来了,让你们先睹为快。”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穿着工装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走进来,“徐董,科研室那边,可能需要您亲自去看看。”
徐大志眉头一挑,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有新进展?”
“广深城那边新到的电子元件有些新突破,请您过去看看。”中年男子压低声音说道,显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详情。
徐大志点点头,对黄明和刘文清说:“你们先回去工作吧,有课就回去上课,空了再过来就行啦,记住,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说完,他便跟着中年男子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黄明和刘文清走出办公楼,寒风扑面而来,但他们却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大志哥人真好。”刘文清轻声说道,小心地把装纸币的信封放进背包内层。
黄明点点头,若有所思:“是啊,不过你发现没有,刚才那个人说新电子元件好像有啥新突破了。”
“你怎么知道的?”刘文清好奇地问。
“我在车间听几个老师傅聊天时提到的。”黄明压低声音,“说是出口到东南亚的订单,量很大,要求也很高。要是成功了,厂子就能上一个新台阶;要是搞砸了...”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两人沉默地走回车间,发现气氛确实有些不同往常。工人们的表情更加严肃,流水线的速度似乎也比平时快了一些。主管看到他们回来,立刻招手让他们各就各位。
“大学生,来得刚好!抓紧时间补位,这几天的任务很重,有空就可以过来车间啊。”车间主任马利民的语气比平时急促许多,“六号线停工,咱们线的产量得补上来。”
黄明和刘文清相视一眼,立刻投入到工作中。流水线运转的节奏明显加快,每个人都全神贯注,生怕出一点差错。
休息时间,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自然绕不开那条生产线故障话题。
“听说这条线现在是核心部件有损,国内根本买不到替换的,得从岛国进口。”一个老工人神秘兮兮地说。
“那不得耽误好几天?东南亚这批订单可是这个月月底前急着要出的。”另一个女工忧心忡忡地说。
“可不是嘛,我听说违约金高得吓人,要是不能按时交货,厂子可就麻烦了...”
下班铃声响,工人们鱼贯而出,黄明和刘文清走在最后。经过车间到食堂的路口时,徐大志喊住了他们:“今天辛苦了。厂里事多,既有棘手问题,也有好消息,特别是电子元件封锁的事,有突破了。”
黄明和刘文清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想干嘛跟他们聊这个话题呀?
“走,晚上找个地方吃饭去,不吃食堂了。”徐大志语气轻松,嘴角挂着笑,但眼角却藏不住疲惫,连领口都松垮着,像是被什么压了一整天。
黄明瞥见徐大志西装手肘处蹭了一块不甚明显的灰渍,他心里嘀咕:这哪是吃顿饭?分明是“有话要说”。
徐大志带着他们开车走了,去了人民公园边上的一家小饭馆,熟门熟路地拐进最里面的小包间。菜还没上齐,他就直接开了一瓶镜湖清酒。
“这酒精度数低,你们可以喝喝看,是寒国那边专家过来改良的,适合不会喝酒的人喝的。”徐大志笑笑,给他们俩都倒了一杯。
“来,先走一个。”徐大志举起杯子,稍微跟他们两人碰了一下,就仰头灌了一大口。他用手背抹了抹嘴,目光在黄明和刘文清脸上扫了一个来回,终于收了笑意:“在车间有听到啥杂音不?”
“也没啥哦,只不过一分厂车间主任有点两面三刀的性子……”黄明心里那根弦,倏地绷紧了。
“刘文清,你有听到啥消息呢?”徐大志问道。
“跟黄明同学差不多的,工人都还好,消极怠工的很少,只是偶尔有人烟瘾犯了,跑去外面抽几口的还是有的。”刘文清见问,也忍不住说了几句,多多少少总要对得起徐大志给他们的照顾。
徐大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主要任务还是要帮我多观察情况,以便我掌握企业中人有啥想法。”
刘文清和黄明齐齐点头,心想做个老板也不容易啊,这么多人要管理,企业生产要管,经营要管,是不是有效率也要关注,不像做体力的,活干完就没事了。
见他们茫然,徐大志无奈地说道:“有时候,不得不了解一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