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烧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渐渐熄灭。
李铁牛的房子,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
房倒屋塌,只剩下几截被烧得漆黑的断壁残垣,但丝丝缕缕的黑烟始终不断!
“快,进去找找人!”李里正哑着嗓子指挥道。
几个胆大的村民用湿布捂着口鼻,小心翼翼地走进废墟里,用手里的锄头翻找起来。
可是,除了灰烬,还是灰烬。
“里正,没人……”
“连根骨头都没剩下,全烧成灰了……”
这个结果,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寻常的火,至多把人烧焦!
这火得有多大,才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烧得尸骨无存?
李老头和李老太听完,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老两口再次抱头痛哭。
李里正走到他们身边,拍了拍李老头的肩膀,重重地叹了口气:“老哥,节哀顺变吧。铁牛他……也是个苦命人。经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才走了这条绝路。”
李里正也以为李铁牛是死于自尽!
“虽说……虽说你们断了关系,可毕竟父子一场。人死为大,我看,明日还是给他立个衣冠冢吧,也算让他入土为安了。”
李老头含着泪,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
“哎!铁牛也是一个可怜的人,没想到,人最终落得尸骨无存!”
“他对自己太狠了!也是,换做我,也无法接受妻离子散这个打击!”
村民们唏嘘感慨着,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最后里正也是一脸感慨的离开!
只有李老头和李老太不愿离开,看着废墟,一直在哭!
一家人,足足劝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李老头李老太劝回!
直到夜深,李清馨才拖着疲惫的身躯,重新坐上马车,返回青牛镇。
马车里,柳枝终于忍不住,小声说:“小姐,那个张令仪……她也太可怕了。这简直是……草菅人命!”
李清馨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从她决定回来报仇的那一刻起,在她眼里,李铁牛一家,就已经是死人了。”
她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
张令仪,她的心性、手段,都远超自己的预料。
对付完李铁牛一家,想必就会对付王有财一家!
若是对付完王有财一家,岂不是连赵翠翠、李大棒也会有危险?
等认真对待了!
绥城,县衙大牢。
女监!
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孟氏此刻凄惨极了,蜷缩在铺着发霉稻草的角落里。
被押回大牢时,她挨了足足九十棍,被打的血肉模糊。
此刻,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当然,她的心更痛!
【别杀我!李大哥,求你别杀我!是她!是她勾引我的!都是她主动的!】
李青云的一句话,让她感觉自己的真心,终究是错付了人!
她此刻,悔不当初。
就在这时,“吱嘎”一声,牢门被打开了。
一个狱卒走了进来!
“有人来看你了,快点!”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孟氏费力地抬起头,当她看清来人的脸时,那双本已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她的儿子,李文学。
孟氏心里好受了一些,果然,这个儿子没有白养。
“娘……”
李文学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狼狈不堪的孟氏,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声音也有些哽咽。
“文学……我的儿……”
孟氏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李文学快步上前,却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嫌恶,甚至,眉头也皱了一下。
他远远的蹲下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心疼:“娘,你受苦了。”
“娘没事……”
孟氏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她看着自己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声音嘶哑地道,“是娘对不起你,是娘连累了你……”
“娘,您别这么说。”李文学嘴上安慰着,眼神却有些闪躲。
孟氏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切地说道:“文学,你听娘说!那个张令仪,她就是王大妮!是那个贱人!她回来报仇了!你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她心肠歹毒,她会害了你的!”
听到这话,李文学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
“娘,您误会令仪姑娘了。她心地善良,若不是她帮忙周旋,您和……和李青云,恐怕就不是挨九十棍这么简单了。”
“令仪姑娘还说了,她会派人来大牢里好好‘关照’您,让您少受些苦。”
“关照?”孟氏愣住了,随即恨声道:“呵呵,她会那么好心吗!”
李文学眼中再次闪过一丝嫌恶。
大牢里味道实在太难闻了,得赶紧离开!
他立刻从袖中掏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和一方小小的红色印泥。
“娘,”他将纸张在孟氏面前展开。
“这是断亲书!只要您在这上面按下手印,咱们……咱们就只是暂时断了关系。”
“这样,您和李青云的罪名,就不会影响到孩儿的科举之路。”
“您放心,这只是权宜之计,是做给外人看的。等您从这里出去了,我还是您的儿子,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孝敬您,为您养老送终。”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恳切无比,甚至脸上也掠过一丝愧疚!
可这些话听在孟氏的耳朵里,却如一道晴天霹雳,将她最后一丝希望和温情,劈得粉碎。
她的儿子李文学,此刻,为了他自己的锦绣前程,竟然拿着一纸断亲书,要和她这个刚被打得半死的亲娘,划清界限。
孟氏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文学那张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眸子里闪过无比失望之色!
“呵……呵呵……哈哈哈哈……”
孟氏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流得满脸都是!
笑声甚至有些凄厉,在这阴森的牢房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越是如此,李文学更内疚,越不敢看孟氏!
她笑够了,才缓缓停下来,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李文学。
“好,好一个权宜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