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养鹿场的恩怨
深秋的风卷着枯黄的柞树叶，扑打在养鹿场的木栅栏上。张建国跟着李老板走进院子时，闻到一股混合着草料、鹿粪和松脂的气味。十几头鹿在围栏里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来访者，其中一头小鹿突然发出幼兽特有的呜咽，惊飞了墙角的麻雀。
\"警察同志，我真的没撒谎。\"李老板搓着手上的草屑，声音里带着疲惫，\"白云飞在我这儿干了三个月，净给我惹麻烦。您看看这考勤表，\"他从抽屉里抽出一本皱巴巴的本子，\"5月12号入职，8月15号走的，总共来了27天，有11天是来借钱的。\"
张建国接过本子，只见每页右上角用铅笔写着日期，姓名栏下画着歪歪扭扭的\"正\"字。白云飞的名字后面，\"正\"字缺了好几个笔画，旁边用红笔写着借支记录：5月15日借50元，5月20日借100元......最后一笔是8月10日，借200元，备注栏写着\"再借扣工资\"。
\"他最后一次借钱是什么时候？\"王磊问。
\"8月10号，借了200块后就没再来。\"李老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张皱巴巴的欠条，\"您看，总共借了1530元，可他工资才1350，我没找他要就算了，他还到处跟人说我拖欠工资。\"
张建国盯着欠条上的签名，那字迹歪歪扭扭，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是醉酒后写的。他突然想起刘建军说过，白云飞临走时威胁要\"让李老板好看\"，于是抬头问：\"他威胁过你，你不担心？\"
李老板苦笑一声：\"担心有什么用？这种混日子的人，你跟他较真就输了。再说了，我一个养鹿的，犯得着跟他置气吗？\"
这时，院子里传来三轮车的突突声。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跳下车，车斗里装满了新鲜的柞树叶，叶片上还挂着清晨的露水。
\"这是我雇的工人，老周。\"李老板介绍，\"每天去后山采树叶，鹿就爱吃这个。\"
张建国注意到，汉子的裤腿和鞋子上沾满了锯末和泥土。他弯腰捡起一块锯末，放在手心揉搓——这跟案发现场的锯末质地相似，但更细碎，像是用电动工具加工过的。
\"你们平时用什么工具处理木材？\"他问。
\"切割机、电锯都有，\"李老板指了指墙角的工具架，\"不过最近电锯坏了，老周都是用手工锯砍树枝。\"
张建国走到工具架前，看到一把生锈的手工锯，锯齿间夹着几片柞树叶。他掏出证物袋，将现场的锯末倒出来比对——手工锯产生的锯末呈不规则片状，而现场的锯末更均匀，像是木工刨子的产物。
\"李老板，\"他突然问，\"9月29号那天，你是不是去过宁安？\"
李老板的脸色瞬间变了，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裤兜边缘：\"您......怎么知道？\"
王磊掏出交通监控记录：\"我们查了牡丹江站的售票记录，9月29号上午9点，你买了去宁安的火车票，10点到达，10点半又买了返程票。宁安站到市区打车只要10分钟，你却在车站待了半个小时，为什么？\"
办公室里响起鹿群咀嚼树叶的沙沙声。李老板盯着窗外，喉结滚动了几下，突然抓起桌上的白酒，灌了一大口：\"我......去见了个客户。\"
\"什么客户？\"张建国追问。
\"一个......收鹿产品的贩子。\"李老板抹了抹嘴，\"您也看到了，我这养鹿场根本不赚钱，鹿茸、鹿肉都卖不上价，只能偷偷卖点鹿胎、鹿鞭之类的给野味贩子。那天他说在宁安有销路，我就去了，结果那孙子放我鸽子，我一气之下就回来了。\"
\"为什么不早说？\"王磊皱眉。
\"这不是犯法的事嘛！\"李老板声音里带着委屈，\"我跟那贩子没见过面，都是电话联系，万一你们追查起来......\"
张建国叹了口气，示意王磊记录在案。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李老板的面包车钥匙上——钥匙链上挂着一个鹿头木雕，雕刻精细，纹路间嵌着少许锯末。
\"这木雕......\"他伸手拿起，\"谁做的？\"
\"哦，村里的老木匠做的，\"李老板说，\"怎么了？\"
张建国没有回答，盯着木雕上的锯末陷入沉思。如果说现场的锯末来自木工刨子，那么会做木雕的人，很可能拥有这类工具——但李老板并没有木工背景，而他提到的老木匠，会不会住在西岸村屯？
\"李老板，\"他突然问，\"你认识宁安西岸的人吗？比如，有没有姓木的工匠？\"
\"西岸？\"李老板摇摇头，\"那边都是穷山僻壤，我只知道有个姓张的瘸子，去年来我这儿买过鹿饲料，走路一拐一拐的，其他就不清楚了。\"
张建国和王磊对视一眼——瘸子、姓张，这不正是第二章提到的可疑雇主吗？他立刻掏出手机，给宁安分局打电话：\"重点排查西岸村屯，姓张，右腿残疾，会木工，曾购买过养鹿场饲料......\"
挂了电话，张建国再次环顾办公室，目光落在窗台上的玻璃罐上。罐子里的柞树叶与棉被里的碎屑完全一致，但现场的锯末却与养鹿场的工具不匹配——这说明，凶手可能接触过养鹿场的树叶，但锯末来自另一个地方。
\"走吧，\"他对王磊说，\"去西岸村屯，找那个姓张的瘸子。\"
二、瘸腿雇主的秘密
越野车在山路上颠簸，夕阳将远处的山峰染成暗红色。张建国望着窗外闪过的农户，突然想起白云飞口袋里的纸片——\"宁安张某\"，这四个字像一把钥匙，正在慢慢打开真相的大门。
\"队长，西岸到了。\"辅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小村屯，总共不过二十几户人家，大多是低矮的砖瓦房，院子里堆着木材和农具。张建国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瘸腿男人——他正坐在院门口的马扎上，用木工刨子处理一块木板，刨花像金色的蝴蝶落在他脚边。
\"你是张某？\"王磊出示证件。
男人猛地抬头，刨子从手中滑落，在木板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他大约三十岁，右裤腿空了一截，用粗麻布绑在膝盖上，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我是张立军，你们找我啥事？\"
\"9月中旬，你是不是在牡丹江劳务市场雇了一个叫白云飞的人？\"张建国盯着他的眼睛。
张某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动了动：\"没、没有，我不认识什么白云飞。\"
\"是吗？\"张建国示意辅警抬来三轮车，\"这车上的木工工具，还有你院子里的锯末，跟案发现场的完全一致。你说，这是巧合吗？\"
张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想站起来，却因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身后的木工锤——那正是法医推测的凶器类型。
\"带走！\"张建国一声令下，辅警立刻上前控制住张某。就在这时，里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一个中年女人冲出来，手里还拿着碎瓷片：\"你们凭什么抓人？我男人没杀人！\"
\"王某，是吧？\"王磊出示拘留证，\"我们怀疑你丈夫与白云飞的死亡有关，请配合调查。\"
女人突然跪在地上，抱住张建国的腿：\"警察同志，求你们放过他！那天晚上......都是酒惹的祸啊！\"
三、被误解的行程
深夜的审讯室里，张某低头盯着自己的跛脚，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裤腿。监控屏幕上，王磊正在询问李某，而张建国则专注于眼前这个瘸腿男人。
\"说说吧，\"张建国递过去一支烟，\"白云飞是怎么死的？\"
张某接过烟，却没有点燃，而是捏得变了形：\"我真没想杀他......那天是中秋节，我带着老婆孩子去探亲，留我大舅哥付某在家看门。谁知道白云飞跟付某吵了起来，付某喝多了，就打了他一顿。\"
\"为什么吵架？\"
\"还不是因为干活的事。\"张某叹了口气，\"白云飞这人懒，干两天就想歇，还喜欢打小报告。他跟我说付某偷懒，我就随口跟付某提了一句，结果付某记了仇，趁我不在家就收拾了他。\"
\"然后呢？\"
\"我第二天回家，看到白云飞脸上都是伤，就想请他喝顿酒和解。谁知道喝着喝着，他突然说要走，还让我结工资。\"张某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喝了酒，脑子一热，就跟他吵了起来。付某听见动静，进来又跟他打了起来......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没气了。\"
张建国皱眉：\"你是说，你们失手打死了他，然后抛尸？\"
张某点点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我老婆说，把尸体扔进江里就没人知道了。我们用棉被裹住他，用三轮车拉到江边......我真没想杀他，都是冲动啊！\"
这时，王磊推门进来，附在张建国耳边说：\"李某的事查清楚了，他确实去宁安见野味贩子，交易记录和通话记录都对上了。另外，我们在张某家院子里挖到了木工锤，上面的血迹和白云飞的dNA吻合。\"
张建国盯着张某，心中却涌起一丝疑虑——如果真是冲动杀人，为何抛尸如此严密？而且，张某提到用三轮车抛尸，可案发地离西岸村屯有5公里，三轮车在泥路上行驶不可能不留痕迹，而现场却没有发现车轮印。
\"张某，\"他突然问，\"你们抛尸用的三轮车，车轮有没有沾泥？\"
\"啊？\"张某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问题，\"应、应该有吧，那天刚下过雨......\"
\"但我们在抛尸点附近没发现车轮印。\"张建国直视他的眼睛，\"说实话，你们是不是用了别的交通工具？\"
张某脸色煞白，浑身颤抖起来。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再次打开，辅警递来一份报告：\"队长，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包裹上的dNA不是张某的，是另一个男人的。\"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张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我、我没撒谎！杀人的是付某，抛尸的是他和我老婆，我......我只是帮忙搬了一下尸体！\"
张建国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原来，这起案件不是简单的冲动杀人，而是涉及三人的家庭共谋，而真正的主犯，可能是那个躲在幕后的大舅哥付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