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左总您好。”
“没事，刘主任，这里的院长好像不太相信基金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刘主任叹了口气，让人去喊院长。
他低声解释着：“之前有人打着资助的幌子给公司赚名声，每次都来逼着孩子跟他们拍照，没资助过一年，就以此为借口，让院长带着孩子搬家，后来才知道，是那家公司买了这片地，要拆孤儿院，院长直接恼了。”
左序眉心轻轻皱了下，盯着这位刘主任看。
事情这么简单吗？
他觉得不是。
“上次也是刘主任您来负责的？”
“是。”
“那这次也麻烦刘主任了，我们公司资质想必程哥给您看了，传媒公司不存在地皮问题。”
左序笑容和煦，语气带着恭敬。
只有身边的江一珉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开着情绪领域，莫名危险。
院长很快下楼来，瞧见聚在一起几人，脸色更加不好看。
“院里现在很好，不需要任何资助，刘主任也不必多说，我的孩子们要被领养也要找好家庭。”
为什么突然提起孩子被领养的事情？
左序带着疑惑转头看刘主任。
刘主任赶紧说：“庞院长，您说的对，孩子们领养问题急不得，左总的公司是文化传媒公司，跟上次那个不一样。”
“传媒公司。”庞院长哼了一声，脸上的不屑更浓，又是个来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左序突然感觉很悲哀，好人做好事，要做很多件才立起的基金会助人形象，坏人做一次坏事，就全打破了。
还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刘主任耐心劝着，左序反而主动后退了：“庞院长，我们不资助了，和今天那些爱心人士一样，时不时来送点东西总行吧？”
“左总，这怎么突然不资助了？庞院长很快就会改变主意的。”
“何必强人所难，达到的效果都一样，就不麻烦你们了。”
左序轻笑，和庞院长说，“最近我在这边出差，之后几天会多来打扰，可以吗？”
“随便。”庞院长淡淡回了声。
“小鱼那孩子是高功能自闭症？”
左序准确说出病症名字，庞院长才正眼瞧他。
“你懂这种病？”
“不懂，我想跟小鱼聊一会儿，行吗？”
庞院长表情逐渐为难，语气柔和下来：“这孩子情绪不稳定，你……还是别去了，别伤到你。”
“不会的。”
左序肯定的说着，让江一珉继续聊，他小心翼翼走向小鱼。
角落中安安静静的小鱼仍旧在组装玩具。
渐渐被亲和情绪包围，但他全然未觉。
“小鱼。”左序柔声喊着，生怕声音大了把孩子吓着。
小鱼微微动了动，对于他的名字有反应。
“我可以跟你一起玩吗？”
对于这一句没有任何反应。
左序也没继续问，伸手开始给他递玩具零件。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忽然插进来的人反应很平淡。
秩序被破坏，他想发火，可有一股力量牵引他平静，他抬头看向左序。
举止像是老旧电器般卡顿。
他似乎在好奇，视线小心翼翼打量左序。
好淡的情绪表达，几乎不存在。
“小鱼，我叫左序，你可以喊我哥哥或者叔叔也行，你发一个音，我下次来就给你带一个新玩具。”
左序晃了晃手上的玩具，努力将文字表达转化为动作表达。
小鱼张了张嘴，声音没有出来。
但他这是明白了左序的话！
“哥——哥——”左序一字一字重复，指着自己的嘴型，让小鱼去学。
他呆愣愣的，张嘴牙齿碰撞努力却发不出一个音。
“不要急，小鱼看我的嘴，哥……哥……”
“g……”
一个短暂的音节出现，小鱼整张脸都皱着。
“小鱼真棒！”左序摸了摸小鱼的脸颊，粗剌剌的一点也不像小孩子的皮肤。
“再叫一声。”
鼓励的情绪加重表达，全部而专注的放在小鱼身上。
左序眼神温柔，满是期待。
小鱼忽然不理人了，低头重新开始拼玩具。
“小鱼！”左序声音微微抬高了一些。
伸手握上他抠膝盖的手。
膝盖上指甲印都开始渗血了，可见他抠自己的力道有多大。
左序一把把小鱼抱了起来，快步走向庞院长问：“庞院长，请问医药箱在哪？”
庞院长已经愣住了，小鱼竟然会让陌生人抱？
他回神指了个方向。
左序抱着小鱼，拿了药给他涂抹伤口，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低声碎碎念：“干嘛自己抠自己？不知道疼是不是？小傻子，瞪着我干嘛？把自己抠破的人就是小傻子。”
小鱼视线一直停留在左序脸上，也不知道具体在看什么。
腿上轻柔的呼呼，痒痒的。
这个人有着一团光，暖乎乎的。
小鱼伸手摸了摸左序的脸：“g……”
“喊我呢？”左序捏了捏他的手，“不许抠自己了，听到没？”
小鱼没反应，他只看着左序，感觉那团光变了。
庞院长走了过来，牵上小鱼让他自己去玩，抬手挡了他的眼神。
“不长留的人不要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为好，他的戒断很难。”
左序看着小鱼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缓慢收回情绪领域。
他能明白。
一个人在暗处生活，若是一直那样生活也就罢了，若是某天打进来一束光，那束光稍纵即逝，那他的世界崩的很快。
最好不曾有那束光。
“我们回去吧，我饿了。”江一珉牵上左序的手，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我们回去。”
左序回神，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刘主任，有些事得好好查查。
回酒店的路上，左序一直沉默的搜索高功能自闭症的相关信息。
任何一篇介绍，代入小鱼那张可爱的小脸，都让左序感到心痛，孩子才五六岁，这病要伴随他一生。
高功能自闭症还比自闭症情况好很多，尽早干预，有望恢复自理能力自主生活。
看着看着，不自觉眉头就皱了起来。
“我发现你觉醒异能之后，共情能力更强了，”江一珉轻轻点了点左序眉心问，“饿不饿？”
左序眉心舒展开，接过江一珉递来的零食：“程哥，麻烦暗中查一下他们说的基金会情况，还有那个刘主任，他的话绝对没说全，说话时还很心虚。”
“好，我安排人暗中调查。”
之后几天，除了每天到剧组转一圈，其他时间左序都会到孤儿院，偶尔买些东西带来，偶尔只是陪孩子们玩。
小鱼仍旧很沉默，左序耐心的用情绪领域包裹他，与他沟通。
几天下来，终于能清晰的发出哥字了。
“小鱼真棒！”左序捏了捏小鱼脸颊，陪着他探索新玩具。
院门口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左序烦躁的皱眉，那个刘主任又来了。
果然一开口又是在旁敲侧击劝左序资助孤儿院。
左序静静看着他，这人目的性太过明显，他是把自己当成普通的商人了。
商与官勾结，还真是让他遇上了。
“刘主任，看不出来您对这边还挺重视，天天来，不过孩子们怎么跟您不亲近呢？您长得很招人讨厌？”左序唇角微勾，欣赏对面的人表情变化，“基金会资助一次，你们能中间捞多少油水？”
“你在说什么呢？基金会直接与孤儿院对接，我们只是中间证明人。”
“是吗？那这么急着催我资助做什么？我看你比庞院长急多了。”
左序抱着胳膊看他，一副看透人心的姿态，眼神让刘主任心慌。
可他在官场混多了，心慌可不代表他会露出马脚，脸上仍旧温和的笑着：“孩子们都挺喜欢你，左总常来。”
“自然。”
左序微微点头，目送他离开孤儿院。
程靖远走了过来，低声说：“调查组已经到了，他回去就能碰到，领导很生气，亲自安排调查，他们收受的那些贿赂，够他们进去喝几壶。”
“既然成立了调查组，那就多走几个地方吧，有一就有二。”
“是，调查组是有这个打算。”
反腐倡廉一直在被倡导，可身在其位的官员面对极大利益时，谁又能肯定能忍住？
以内部消息作为交换，官与商勾结。
就是因为这样，上次的基金会率先资助孤儿院，拿下这片地皮的开发权，借着资助威胁孤儿院搬家。
若不是左序正巧来到这儿，都不敢想他们为了逼迫孤儿院搬离，会做什么样的事。
左序倒没觉得什么，他之前就提过资助孤儿的想法，这里算是起点了。
“未婚不能收养孩子是吗？我想把小鱼带回去，有什么办法可以名正言顺的带走吗？”
左序话一出吸引来了好几道目光。
庞院长皱着眉：“他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离开这里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他的病需要有人付出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你……”程靖远也不赞同他的想法。
只有江一珉站在左序身后，默默打量小鱼，似乎在考虑如何安置他。
“我对他的病情稳定有帮助，我想试试。”
左序这几天试验的结果，就是他的精神领域对小鱼是有效果的。
心理干预加上情绪引导，没准他能恢复正常呢？
“……这件事，晚些再说。”程靖远拿了手机汇报情况，有些发愁。
上面会同意左序的想法吗？
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出效果的。
也许一年两年更甚至十几年，都有可能。
还真是一选就选难题，想领养孩子，挑哪个不行？
月月不也挺好？
月月抱着哆啦A梦玩偶，正跟朋友们玩的开心，小圆手努力的握积木，忽然抬头对上左序视线，笑开两朵梨涡。
“她也带上吧。”
“……”程靖远完全当做没想过也没听过左序的话，拿着手机喂喂喂的就出了院门。
左序看向江一珉：“你也不赞同我要小鱼和月月？”
江一珉摇头：“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只是……有点伤心，有了这俩小电灯泡，我们……酱酱酿酿都得躲着。”
“你还真是。”左序轻笑，他知道江一珉不一定是话中的意思，但确实是在说这俩孩子会占去一部分时间。
可左序在想，如果按照设想，小鱼成功恢复，那自闭症群体是不是就能有盼头了？
世上不可医的病症数不胜数，能少一种是一种。
第二天，左序再到孤儿院时，庞院长的态度变得很热情。
“左总，他们都被抓了！”庞院长有些激动，他本来不知道他们的勾结，知道之后就盼着事情早日处理好。
孤儿院早日恢复平静日子。
一早接到消息，庞院长简直笑的合不拢嘴。
左序却没有顺着庞院长的话开心，而是提醒：“庞院长，这里已经划进拆迁区域了，不是说他们都被抓这里就不拆的，政府部门给了相应补贴，也提供搬迁住处，您还在早些搬过去的好。”
“我在这里已经五十多年了。”庞院长脸上的笑容转为惆怅，摸着褪掉的墙皮，就像他如今的皮肤一样老化。
终究在他接手后，这里还是没保住。
“搬，咱怎么能吃着国家的饭还挡国家的路呢？”庞院长语气沉重，就连步子都慢了下来，不舍气息浓厚到要溢出来了。
左序打开情绪领域，用一些开心去引导庞院长，感受到他情绪微微舒缓，左序才收回情绪。
垂眸看向抱上自己大腿的小鱼，这还是第一次他表现如此亲近。
左序有成就感的同时，又有些犹豫。
他摸了摸小鱼的头，对庞院长说：“孤儿院搬家之后，院长您把孩子们的资料整理一下，需要医治或是心理治疗，基金会都会处理。”
“这……左总，你说的是真的吗？”庞院长完全是惊喜到了。
孤儿院的孩子们被遗弃多多少少身体上心理上都存在一些问题，他开口一句话，就给治？
这简直是人间活菩萨啊。
庞院长颤颤巍巍的手握上左序的手，老泪纵横：“谢谢，我代孩子们谢谢您。”
左序感受到庞院长的激动，瞧着他花白头发微微跳动，轻轻摇了摇头：“孩子们最该感谢您，您五十多年来的付出没有白费，会有更多人到院里工作，等您完全放心了，再找自己喜欢的地方退休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