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这“等一个人回来带药”六个大字,嘴角忍不住咧开一个弧度,笑出了声,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这哪是向上头哭爹喊娘地求援啊,这分明是……认亲现场!
我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猜想:这守将,八成就是当年被我娘救下的哪个边军遗孤!
啧,真是缘分妙不可言。
“娘娘,北疆告急,您看这……”一旁的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我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
我摆摆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皇上呢?”
“皇上正在御书房召集太医,商议对策。”
“不必了。”我冷笑一声,转身就往外走,“就算把太医院的老家伙们都派去,也无济于事。药材还没送到,人就先死在路上了。”
“娘娘此话怎讲?”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现在北疆要的,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是敢踩着尸体进疫区的‘活药引’!”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我要亲自去北疆!
而且,我还要带上一支特殊的队伍!
我召集了所有曾经接受过“共感疗心法”救治的宫人,站在他们面前,掷地有声地问道:“谁愿意随我去北疆?”
“娘娘,奴婢愿意!”
“奴才也愿意!”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我抬手示意他们安静,“这次去北疆,不是让你们去当奴婢、当炮灰的,而是去做‘共医使’的!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一人带十户百姓活命!”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娘娘,奴婢愚钝,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共医使’,就是要用你们的经历、你们的感受,去感染、去激励那些身处绝望中的百姓。要让他们知道,他们不是孤军奋战,有人在乎他们的痛苦,有人愿意和他们一起承担!”
最终,有三十六个人站了出来,跪在地上,齐声应道:“奴婢(奴才)愿随娘娘赴北疆,救百姓于水火!”
这些人,都是曾经在共语堂给我投过信的人,他们经历过痛苦,也感受过温暖,他们是最适合的“共医使”。
我带着他们,再次走进了言命坛。
这次,我没有祈求神灵保佑,而是从角落里捧起一堆绿芽木灰——那是当初焚烧那些充满绝望的信件后留下的。
我将木灰混入早就准备好的药囊之中,分发给每一个“共医使”。
“这……这是什么?”有人好奇地问道。
“这是‘听见了’的灰。”我轻声说道,“每人背一囊‘听见了’的灰,到前线后,贴在每一个病者的床头——这不是为了驱邪,而是为了告诉他们,有人记得他们的痛苦,有人听见了他们的呼救。”
“娘娘……”
“出发!”我不再给他们犹豫的机会,大手一挥,带着队伍向宫外走去。
言命坛外,范景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
他默默地看着我们,眼神复杂难明。
我以为他会阻止我,毕竟,一个后宫妃嫔,未经允许,擅自出宫,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但他没有。
他只是朝身后的禁军挥了挥手。
禁军立刻让开一条道路。
然后,他亲自牵过队伍最前面的一匹马,一直将我们送到了宫门口。
“此去北疆,非是奉旨。”他看着我,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而是赴约。朕……等你们回来,给朕讲讲那里的故事。”
我心头一震,抬头看向他。
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如同无垠的夜空,让人看不透,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皇上放心,臣妾一定活着回来。”我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道。
然后,我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朝着北疆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风尘仆仆,我们终于赶到了边关。
只见城门紧闭,城墙上站满了士兵,一个个如临大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城下何人?!”一个守将模样的人站在城楼上,朝着我们嘶吼道,“疫者皆已疯癫,入者必死!速速退去,否则格杀勿论!”
我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陶片,高高举起。
陶片上,浮现出一幅画面——那是我娘年轻的时候,温柔地抚慰着一个生病的小男孩。
我轻声说道:“当年她救你的时候,你曾说过‘将来我一定要守住这座城’。现在,城还在,你也在,可是,你娘救下的那个孩子……还在吗?”
城楼上,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过了许久,才传来一阵低低的抽泣声。
然后,就听“咔哒”一声,城门的门闩,应声落地。
城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我的“共医使”们,义无反顾地走进了这座被瘟疫笼罩的城市。
进城之后,我才知道,这次的疫症,并非什么天灾,而是敌军蓄意散播的一种名为“哑血蛊”的毒物。
中毒者,会逐渐丧失说话的能力,最终在七日之内,全身溃烂而死。
之前派来的太医,都按照治疗普通瘟疫的方法,用“断魂引”之类的猛药进行医治,结果不仅没有效果,反而加速了患者的死亡。
那些太医,一个个都用自己的性命去尝试各种药方,结果尸体堆积如山,却仍然找不到有效的治疗方法。
我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尸体,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悲哀。
“都给我停下!”我怒吼一声,冲到药炉前,一把将那些所谓的“灵丹妙药”全部扫落在地。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一个老太医颤颤巍巍地问道,“难道您有更好的办法?”
“更好的办法不敢说,但至少,我不会让你们继续用这种毫无意义的方式送死!”我冷冷地说道。
我让人拆掉了那些陈旧的药炉,然后,做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决定。
我让人收集所有患者呼出的气息,用这些气息来浸润药引,再由我的“共医使”们轮流品尝,以测试药引对不同病症的反应。
“娘娘,这……这太危险了!”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我,“这简直就是在以身试毒啊!”
“我知道。”我淡淡地说道,“但是,我们没有时间了。如果我们再不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整个城的人都要死!”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打断了他的话,“我来带头。”
说完,我端起一碗已经浸润过患者气息的药引,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药一入口,我的脸色就变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涌遍全身,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我的骨头,又像是有一把烧红的刀子在我的五脏六腑里来回搅动。
我咬紧牙关,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娘娘!您怎么样?!”“共医使”们连忙围了上来,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我强忍着疼痛,挤出一个笑容,“疼……我来扛。你们只管记下我的脉象,仔细观察我的反应。”
就这样,在我的带领下,“共医使”们日夜不停地进行试验,终于在三天之后,研制出了一种名为“共声散”的药物。
“共声散”能够有效地抑制“哑血蛊”的毒性,缓解患者的痛苦,让他们重新开口说话。
药物研制成功后,我立刻让人开始大量生产,分发给每一个患者。
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好转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首服“共声散”的是位老卒,他临服药前,死死攥住我的手:“姑娘,若我死了……”
他临服药前,死死攥住我的手,那是一双饱经风霜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指甲缝里全是泥垢,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洗干净过了。
“姑娘,若我死了……”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光芒,“帮我告诉儿子……我没逃。”
我心里一酸,用力握紧他的手:“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我保证。”
我心里清楚,这“共声散”毕竟是新药,谁也不知道药效到底如何。
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深吸一口气,示意一旁的“共医使”们做好准备。
老卒颤巍巍地端起药碗,闭上眼睛,一口气喝了下去。
“咕咚”一声,药汤入喉,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
“啊——”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喉咙,仿佛要将自己的嗓子给抠出来。
“不好!药效发作了!”一个“共医使”惊呼道。
我立刻示意大家围拢过来,按照我之前教的方法,围坐在老卒的身边。
“我们看见你了!”我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说道。
“我们听见你了!”其他的“共医使”们也跟着齐声念道。
“我们与你同在!”
声音一句高过一句,一句比一句铿锵有力,仿佛要穿透这疫病的阴霾,直达天听。
我死死地盯着老卒的眼睛,试图在他的眼中找到一丝生的希望。
他的身体还在剧烈地抽搐着,嘴角不断地涌出白沫,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他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布满血丝,却又充满了坚毅的眼睛。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原来……喊出来……就不那么疼了。”
那一刻,我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所有的疲惫和担忧都一扫而空。
我们成功了!
“共声散”有效!
捷报传回的当夜,整个边关都沸腾了。
士兵们欢呼雀跃,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我独自一人坐在帐中,整理着这几日来的医案,希望能从中找到更多关于“哑血蛊”的信息。
忽地,我感觉到袖中的陶片传来一阵灼热的温度。
我连忙将陶片取了出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浮现出一行熟悉的笔迹。
“你走后第三日,共语堂收到一封无名信:‘皇帝也怕黑,但他学会了等灯。’——原来最重的药,是你教会我让人靠近。”
是范景轩的字迹!
我的心头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涌上心头。
原来,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关注着我,支持着我。
我正感动不已,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敌袭!敌袭!”
“西境烽火十三连燃!敌军主力……竟朝皇宫去了!”哨兵惊恐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我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西境空虚,敌军主力奔袭皇宫,这分明是声东击西之计!
我一把抓起药囊,冲出帐外,却在帐外看见小满捧着一只灰蝶标本, 脸色煞白——蝶翼上那行字,正一点点褪成血色:“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