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呼啦一声环绕在新帝周围,严阵以待,就听那浑厚的声音又缓缓响起,“伪帝萧琅,性本豺狼,行同枭獍!”
百官面面相觑,这说的是仁宗帝的事啊,众人屏气凝神,都竖着耳朵往下听。
“外示恭谨之貌,暗怀鸠毒之心,鸩酒毒杀东宫贤主,弓弦勒毙西苑亲王。同胞之血,浸透丹墀;手足之骸,填塞御沟!此等滔天之恶,神鬼共愤,天地不容!”
什么?什么?难道两位已故亲王的死另有隐情?!
朝臣你看我我看你,面上的神情说不出的古怪。最后,都看向丹陛最高处的新帝,只是隔得有些远,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
却见一身道袍的许道长,手持拂尘,腾于半空中怒喝,“北陵宵小,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啊哈哈哈……”
狂妄的笑声响彻宫城,紧接着又听那声音道:“及登大宝,暴虐愈彰!刻薄寡恩,视忠良如草芥。”
“北陵王府,三世异姓王,剖肝沥胆以奉社稷,幼子入京为质,长子屡屡被刺,命悬一线;定国公府,铁甲戍边三十载,功在山河,反遭构陷……”
“更可恨者,私通蛮夷,卖国求存!引豺狼入华夏腹心,奉玉帛饲虎狼饥吻。”
“毁我河防铁锁,赠敌饮马之津!祖宗疆土,一寸一血,竟作私礼;兆民膏血,一丝一缕,尽填虏囊!此獠非人主,实乃国贼!”
“大胆!”许道长在空中飞来飞去,百官仰着脖子看,被忙碌的许道长飞的眼花缭乱,可是,就是找不到说话的人。
“伪朝昏蔽,白日如夜,九鼎倾危,黑手遮天!然吾辈岂无肝胆?三尺青锋尚鸣于匣!六军将士,皆怀怒目;四海黔首,俱有哀声!”
“今仗昊天之道,顺兆民之志,提义师,扫妖氛。尚念华夏血胤,当同诛此獠!试看此后之域中,必是朗朗之乾坤!檄文所至,神人共鉴;剑锋所指,逆贼当摧!”
他洪亮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剑穿透人心,字字铿锵,似乎预示着萧氏王朝的终结,连那年轻的帝王也无力回天!
声音渐渐消失,并再未响起,萧熠缓缓撩开面前的垂珠,面无表情的看向礼部尚书,“继续!”
礼部尚书一愣,根本不知道刚刚宣读到哪里了,总不能重新读一遍吧?!
重新读一遍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反正仪式已经这样了,他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用尽毕生的力气,高声大喊:“钦此!”
百官你看我我看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前面才说了一句话就钦此了,礼部越来越偷懒了,等仪式完毕,高低得参礼部一本!
还是杜国璋反应快,就地一跪,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余音未散,广场上骤然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叩拜声浪,排山倒海,直冲九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熠缓缓转身,袍袖拂过御阶,目光越过脚下匍匐的众生,投向更远处,等待他驾驭的万里江山。
他向前一步,袍袖一甩转身坐在九龙宝座上,抬手按住扶手上的龙头。
刹那间,朝阳跃出宫墙,万丈金光轰然泼洒下来,整个太极殿,连同那金砖上的龙纹浮雕,似乎都被点燃了,刺目得令人不敢直视。
帝王端坐于这片纯粹而辉煌的光明中央,宛如一轮初升之日,光芒万丈。
御座之下,群臣额头紧贴冰凉地砖,眼前唯有刺目金光一片,那便是未来岁月里,他们唯一能追随和仰望的方向了。
权力的更迭,原不过瞬间之事,可这一瞬间,不知是多少忠臣志士的赴汤蹈火。
萧熠侧眸看向身侧,原本这里应该有一人的位置,是他的帝后,温氏女。
可是,他弄砸了一切。
不知上一世他登基时,她是否在他身边陪着?
四哥说,她为救他武功尽失,连独立行走都困难,那她应该不在吧。
可是,他希望她在,她也应该在,这万里江山,若是没有她,恐怕早就是枯骨一片!
初颜,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
……
虎头蛇尾的登基大典就这样结束了,萧熠去寝殿看仁宗帝,还未到门口,就见曹公公匆匆而来,“王爷,王爷,皇上醒了,醒了!”
萧熠大步过去,就见仁宗帝坐于龙床上,精神竟然意外的好,根本不像一个沉疴在身的人。
“父皇!”萧熠大步过去,撩起龙袍跪在他面前,仁宗帝唇角动了动,微微抬手,“起来,让父皇看看。”
萧熠站起身,后退两步,让仁宗帝看的更清楚些。
仁宗帝的视线在他身上来来回回,好一会,闭上眼睛笑了笑,“你们兄弟几个各有特点,老大心慈,老二莽撞,老五机灵,你呢,木讷寡言,但是,长得是最好看的。”
“老话说,贵人语迟,你是有福的,萧怀瑾上蹿下跳成那个样子,最后还不是身败名裂。”
“不要心软,杀了他!”
“是,父皇!”
“还有他的姬妾生的狼崽子也都杀掉,斩草除根。”
“是,父皇!”
仁宗帝顿了顿,“嗯,幸好老大无后,否则,你也麻烦,可以暂时不杀,等两年后,一杯毒酒赐死即可,对外就说生病暴毙!”
萧熠垂下眼睫,攥紧拳头,又听仁宗帝道:“皇后呢?”
“回父皇,母后去庙里为您祈福了。”
仁宗帝点头,“朕这个老妻没啥心眼,翻不出大浪,你要善待她。”
“是,父皇。”
“至于老二,你派他驻守楚地,一方面,他身上有可取之处,另一方面也用萧怀瑾的前车之鉴震震他,让他不敢有非分之想!”
“是,父皇!”
头顶好一会沉默,只有仁宗帝的喘息声,萧熠以为他嘱咐完了,正要退下,又听他道:“外面的事,朕都知道了!”
“谢松庭说的没错,大哥和二哥都是我杀的!”
“你爹我是老三,那个位置怎么也轮不到我,皇位就一个,皇子们却一大把,不抢怎么能行!”
“不只他们,还有几个没眼力见的臣子也是我杀的,那个陈启就是替我干这些事的人,这没什么好抵赖的,反正我要死了!”
“至于史官的笔怎么写,就由你看着办了,你是新帝,总不能让你爹名不正言不顺吧,以后,你如何驾驭朝臣,还有这万里江山呢?!”
“父皇的意思,你明白吧?”
萧熠拱手,“儿子明白!”
“你明白就好!你既然已登基,就向谢松庭宣战,谢松庭宏才大略,你不要轻敌,这是一场恶战!”
“是,父皇!儿子知道!”
“你有什么打算吗?给父皇说说。”
萧熠俯首,“父皇,谢松庭掌握北境驻军,我与他对战,胜算不大,但是,擒贼先擒王!儿子这几日已经谋划好了。”
“哦?”仁宗帝眼睛一亮,“快说说,你是怎么谋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