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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西郊,皇家禁苑深处,一处名为“凝碧池”的离宫悄然迎来了它特殊的客人。这里亭台楼阁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池水如镜,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暂时封存了一位亡国公主的悲恸与希望。

阿黛拉公主卸下了旅途的伪装,换上了大唐宫廷为她准备的素雅襦裙,却难掩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忧郁与深入骨髓的疲惫。她站在水榭边,望着池中倒映的残月,手中紧紧攥着那枚被称为“王室泪珠”的深蓝色宝石。家国沦丧、父王生死未卜、一路奔逃的惨烈景象,如同梦魇般日夜纠缠着她。然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深知,自己已是萨珊王朝最后的希望之一,肩上的重担让她不敢有片刻松懈。

内侍省派来的女官和通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们能感受到这位公主平静外表下汹涌的情绪暗流。直到皇帝李琰的銮驾悄然抵达离宫,阿黛拉眼中才重新燃起一丝光亮,那是一种混合着敬畏、祈求与最后孤注一掷的决绝。

在布置简洁却不失皇家气度的偏殿,李琰见到了这位“新月”公主。她没有叶莲娜的英气逼人,也没有伊兹的纯真烂漫,她的美是破碎的、凄婉的,如同被风雨摧折的鸢尾花,却依旧保持着王族最后的尊严。

“波斯末裔之女,阿黛拉,拜见至高无上的大唐皇帝陛下。”她以标准的波斯宫廷礼仪深深下拜,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清晰坚定。通译将她的言语转化为唐言。

李琰虚扶一下,温和道:“公主远来辛苦,不必多礼。萨珊之事,朕已略知一二。且将你所知情形,细细道来。”

阿黛拉抬起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但她迅速用手背擦去,开始叙述。她从大食军队如狂潮般席卷而来讲起,讲到泰西封的陷落,讲到波斯勇士们的浴血奋战和最终溃败,讲到父王在她离去时那绝望而期盼的眼神……她的叙述并非简单的哭诉,而是包含了大量关于大食军队编制、主要将领特点、常用战术、以及其内部不同派系初现端倪的矛盾等信息。显然,她并非不谙世事的公主,在逃亡途中,她刻意收集和记住了这些可能至关重要的情报。

“……陛下,”阿黛拉最后泣不成声,再次跪伏于地,双手捧起那枚“王室泪珠”,“大食人毁我神庙,迫我子民改信,屠戮不屈者……波斯故地,哀鸿遍野。阿黛拉一介弱女,复国无望,唯愿陛下念在两国昔日丝路情谊,念在天道仁德,发天兵以救倒悬!萨珊愿永世称臣,岁岁朝贡,这枚象征萨珊王权的‘泪珠’,亦献于陛下,只求……只求一线生机!” 其声悲切,闻者动容。

李琰静静听着,面色沉静。阿黛拉的陈述,与魏王李意送回的报告相互印证,让他对大食这个新兴帝国的威胁有了更直观、更紧迫的认识。这不再是一个遥远的传闻,而是一个正在急速膨胀、即将与大唐利益迎头相撞的庞然大物。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他起身,走到阿黛拉面前,没有去接那枚宝石,而是亲手将她扶起。

“公主,你的苦难,朕已知之。萨珊之痛,亦是人类文明之痛。”李琰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然,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大唐雄兵虽锐,亦不能贸然万里远征,徒耗国力。此事,朕需权衡。”

他命人好生安抚阿黛拉,赐下诸多用品,并明确指示,公主在离宫期间,一切待遇比照郡王规格,严禁外界打扰。这既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软性的控制。

次日,大明宫含元殿,大朝会。当皇帝李琰将波斯公主来朝、大食东进威胁以及西域初遇摩擦的情况公之于众时,原本因接连胜利而略显浮躁的朝堂,顿时炸开了锅。

以兵部侍郎刘仁轨、左卫大将军苏定方等为代表的“鹰派”将领慷慨陈词:

“陛下!大食蛮夷,恃强凌弱,侵我藩属,其兵锋已近安西,此乃藐视天朝之明证!当以此为由,遣精兵良将,西出阳关,联合波斯残部,痛击大食,扬我国威,拓土万里!岂能坐视其坐大,终成心腹之患?”

而以户部尚书戴胄、中书侍郎岑文本等为代表的“鸽派”文臣则忧心忡忡:

“陛下,万万不可!西域道远,补给艰难,劳师远征,乃兵家大忌。况国内东洲初定,黑海需抚,佛法回流未稳,实不宜再开边衅。大食势大,当以羁縻、商贸之法徐徐图之,遣使交好,划定势力范围,方为上策。为一已亡之波斯,而与新兴强敌全面开战,非智者所为!”

双方引经据典,争论不休。太子李琮静听良久,出列奏道:“父皇,儿臣以为,两位大人所言皆有道理。然,大食之患,已非疥癣之疾。魏王西域所见,其军悍勇,其势汹汹,若任其完全吞并波斯,消化其地其民,下一个目标,必是我安西四镇!届时,我将被动应战,更为不利。”

他顿了顿,提出一个折中方案:“儿臣建议,可暂不大规模出兵。但需立即采取三项举措:其一,升格安西都护府,增兵屯田,加固城防,示之以强;其二,正式接纳波斯公主,以‘助藩属讨不臣’之名,遣使携国书斥责大食,并秘密提供波斯残余势力部分军械、粮草,使其能继续牵制大食兵力;其三,扩大与拜占庭帝国之联络,大食乃其死敌,或可借力打力,共制强敌。此乃‘以逸待劳,驱虎吞狼’之策。”

李琰端坐龙椅,目光扫过群臣。太子之策,沉稳老练,深合他意。他深知,以大唐目前的国力和技术优势,并非不能与大食一战,但全面战争的代价太大。他要的,是以最小的成本,获取最大的战略利益,为最终的寰宇一统铺平道路。

“众卿之议,朕已明了。”李琰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太子所奏,甚合朕心。即日起,擢升安西都护为大都护,加派两万府兵,携新式弩炮及猛火油增援。工部、将作监全力保障西域军械供应。另,册封波斯公主阿黛拉为‘归义县君’,赐宅长安,以示优容。着鸿胪寺精选能吏,组建使团,一队西行大食,问其侵扰藩属、逼近大唐之罪;一队北上,借道可萨,密联拜占庭。”

他没有立刻打出复国旗号,而是采用了更灵活、更具弹性的策略。既展示了肌肉,留下了转圜余地,又将波斯问题纳入了大唐主导的秩序框架内,为后续行动埋下了伏笔。朝堂之上,鹰派虽觉不够痛快,但也认可此乃老成谋国之道;鸽派见避免了大规模战争,亦稍感安心。帝国的意志,在这一刻统一起来。

与此同时,叶莲娜公主与伊兹公主正式以“贵人”的身份入住后宫。李琰遵循古制,给予了相应的名分和待遇,却并未急于临幸。他需要时间观察,也需要她们适应。

上官婉儿以皇妃之尊,主动出面安排一切,其举止大气得体,既维护了宫廷规矩,又不失温和,让初来乍到的二女很快消除了紧张感。阿史那云则以其直爽的性格,带着伊兹熟悉宫廷环境,甚至教她一些简单的骑射技巧,两人倒是相处融洽。

叶莲娜公主表现得最为适应,她很快与一些宗室女眷、高级命妇建立了联系,言语间依旧不忘为可萨争取利益,但其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并未引起反感。她像一株生命力旺盛的藤蔓,小心翼翼地在大唐宫廷的墙壁上探寻着生长的空间。

伊兹公主则沉浸在学习唐语和礼仪的乐趣中,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其纯真烂漫的性子,也为深沉的后宫带来了一抹亮色。她偶尔会想念东洲的雨林和族人,但更多的,是对强大文明和那位如同天神般皇帝的好奇与日渐增长的依赖。

夜色下的太极宫,静谧而深邃。李琰在处理完政务后,信步来到上官婉儿的寝殿。烛光下,婉儿正在为他整理书案,身影婉约。

“陛下,今日朝堂,定是劳心了。”她柔声道。

李琰接过她递上的参茶,轻轻揽她入怀:“有婉儿在,便不觉劳心。只是,这世界太大,敌人太多,朕有时亦感……任重道远。”

“陛下心藏寰宇,志在千秋。妾与云妹妹,还有……新来的妹妹们,都会在您身后。”上官婉儿将头靠在他肩上,声音坚定而温暖,“无论前路如何,妾等愿与陛下,同舟共济。”

窗外,一轮新月如钩,与凝碧池中阿黛拉所望的那轮,并无不同。这新月,既承载着一个古老文明的末路悲歌,也映照着一个新兴帝国迈向世界舞台中央的坚定步伐。决断已下,棋局再开,大唐的巨轮,即将驶入更加汹涌的历史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