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霸道十足的话令江梨初刚扭过去的头,又被迫转了回去,和贺宥礼黑如曜石的眸子对视几秒,眼睫颤了颤:“贺宥礼……”
贺宥礼没吱声,气氛一时有些凝重,陈振强试图打破沉寂:“贺少,咱们现在去哪儿?”
少顷,贺宥礼愈发冷硬的嗓音响起:“送她回去。”
陈振强启动车子的同时,透过后视镜想要察看江梨初的情况,怕她因为贺宥礼的语气伤心,但是眼睛还没转动几毫米,就被抓了个正着。
“老陈,开你的车。”
陈振强这下不敢乱看了,专心当自己的司机。
江梨初怔了怔,压抑的情绪也上来了,拧眉问道:“你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大脾气?我有哪里惹到你了?”
贺宥礼敛眸,当对上她委屈的眼神后,气势一下就弱了下去:“没有,是我自己闹脾气。”
这回换江梨初不理他了。
贺宥礼只能自己解释过来的原因,他想见她是没错,但是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说,“我爸下个月月中过生,我想你跟我一起去。”
贺鸿钧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一般都是贺老夫人组织在家里一起吃碗长寿面便打发了,今年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但是贺宥礼自己有私心,只能借贺鸿钧的由头,来催一催名分的进度。
他的语气诚恳又柔和,江梨初眉眼动了动,沉默了良久才说:“等会儿到了,你跟我一起下车。”
贺宥礼怔了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可开心没持续多久,两道剑眉就蹙起,“老陈,转道去紫柳山庄。”
江梨初的店面离江家不远,马上转个弯就到了,所以他没能理解贺宥礼为什么突然提出要去紫柳山庄,于是下意识问道:“现在?”
贺宥礼开怀笑道:“女婿第一次上门,总不能空手去吧。”
江梨初被他的无耻震惊到,脸颊不自觉染上绯红,哪有人自己称呼自己为女婿的?但心里腹诽归腹诽,嘴上她却没制止他的行为。
毕竟准备礼物,也是对她和她的家人一种看重。
不过她还是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去紫柳山庄,不应该去百货商场吗?”
“为了这一天,我早就让人提前准备好了,虽然这个时间点急促了些,但是绝不会失了礼数。”
听到这句话,江梨初有些感动地红了眼眶,这种被人时刻放在心里的感觉,如何不令人动容?
两人转道去了一趟紫柳山庄,抵达江家的时间刚好是江父下班的时间。
两拨人在门口撞见,江玉山看到江梨初和贺宥礼从一辆车下来,陈振强还不断从后备箱拿东西下来,一时间有些弄不懂局面了。
可心里奇怪归奇怪,作为长辈他没有表现在明面上,而是打量了几眼贺宥礼身上格外正式的西装,只当他刚从某个正式场合脱身,然后顺路来看望自己。
自己说服好自己,江玉山便若无其事地和贺宥礼寒暄了起来。
江梨初看着二人前后脚进门的场景,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真到了这一刻,她才是最紧张的那一个,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就没恢复过正常。
不过好在他们已经很熟悉了,聊得也很开心,江玉山被贺宥礼哄得嘴角就没下来过,可是他的笑容在听到贺宥礼登门的真正理由时,却骤然僵在了原地。
而同样被吓到的,还有过来开门的沈岚芝,以及还在斟酌如何开口的江梨初。
“我和梨初在一起了,有一阵子了。”
江玉山立马就想到了前阵子听江宴桉说过的话,说贺宥礼有一个暗地里交往的对象,甚至还要结婚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他的女儿!
江玉山反应过来后,目光转向了一脸心虚的江梨初,想到这段时间她经常欲言又止,明显有事瞒着他们的种种表现,一时之间气到了,语气也不禁变重了两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不告诉我们?”
江梨初一时语塞,正想着该如何解释,贺宥礼声音低沉,温柔地替她解了围:“我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告诉二老,是想要等感情稳定后再公布……”
“当然,我自认我还有很多不足,尤其是这双腿还没有彻底康复,我也担心我给不了梨初明确稳定的幸福,但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爱梨初,我想要和她结婚,一直在一起,因此才厚着脸皮求她带我来见你们,想要获得你们的认可和祝福。”
谁不知道他是在通过贬低自己,来减轻江梨初的压力,同时也在不遗余力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对江梨初是认真的。
江玉山和沈岚芝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流转出一丝不可置信。
他们是看着贺宥礼长大的,最清楚他的个性,当然,他们也了解自己女儿的性格,在一条路上跌过坑就会更加谨慎,她能把贺宥礼带到他们跟前,想来也是做足了心理建设。
江玉山叹了口气,率先打破沉默:“你这孩子,说话也不知道害臊,哪能把爱不爱的放在嘴边?”
“我太激动了,一时之间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如果有用词不当的地方,还望叔叔阿姨多多包涵。”
瞧这话说的,不就是再告诉他们:我说多说错都是因为太爱你们女儿了!
这让他们怎么挑他的错?
沈岚芝清了清嗓子,道:“叔叔阿姨也不是迂腐的人,就是觉得这么大的事你们还瞒着我们,有些生气而已,现在话都说开了,我们也不会阻拦你们……”
贺宥礼抓住重点:“所以阿姨你的意思是你们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这……”沈岚芝不禁看向了一旁的江玉山。
江玉山脸色沉沉,过了良久才再次开口:“你跟你爸和老夫人也说过了?”
在他们心里,自己的女儿当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但是在别人眼里却不一定,抛开别的不说,他们女儿可是结过一次婚的,二婚的女人在这个世道可不受某些人的待见。
更何况贺宥礼没有结过婚,在贺家人眼里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呢,贺鸿钧还好说,贺老夫人那一关能不能过还是个未知数!
到时候要是因为这个,他们的女儿受到了什么伤害和委屈,那么他们就是不惜撕破脸皮,也会给他们女儿讨一个公道!
“这个叔叔阿姨不必担心,我奶奶就连婚礼仪式都开始筹备了。”
说着,贺宥礼便示意陈振强将贺老夫人给他的文件递到了沈岚芝手里,后者接过沉甸甸的文件,一时间有些不敢打开,还是在江玉山的催促下,才打开了一页。
里面密密麻麻的案例和设计,中式的,西式的,琳琅满目,看得人眼睛都花了,当然,以贺老夫人的眼光,自然是传统的中式婚礼更合她的心意,大部分也是以中式为主。
江梨初也瞥到了几页,惊讶地看向贺宥礼,压低声音问道:“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次宴会之后。”
江梨初听着他平静的语气,心里却再也无法平静。
贺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物,她不是不知道,贺宥礼能够说服贺老夫人认同她这个不知姓名,不知年龄,甚至不知底色的儿媳妇有多难。
可他就是做到了。
也就意味着不管他要娶的另一半是谁,贺老夫人都会无条件地支持自己孙子的决定。
而这样的话语权,也意味着以后在贺家谁都没办法欺负她。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默默给足了她安全感。
江梨初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把眼泪憋回去,可还是不可控制地红了眼眶,湿漉漉的泪珠滚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夺眶而出。
她不得已偏过头去,拿手背将眼尾溢出的水雾快速擦掉。
贺宥礼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没有在此时戳穿她的脆弱,只是伸手将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牢牢抓在了手心里,宽厚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小手,像是一道无形的保护墙守护着她。
另一边看完文件的江玉山和沈岚芝,心情也是同样的复杂,其中的不容易他们自然也明白,对贺宥礼的决心也很动容。
看着两个孩子亲密紧握的双手,江玉山敛了敛长满皱纹的眼睛,长吁一口气道:“你们想好了?真的要结婚?”
“嗯,真的。”
贺宥礼不带丝毫犹豫地点头承认。
江梨初眼含泪水,也跟着点了下头。
江玉山看着,倒不急着表态,但还是退了一步:“找个时间,双方家长见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