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尚书?不知唤下官何事?”武安君脚步一顿,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他与蔡正阳素来无甚交集,上次还揍了对方儿子、扣了六匹骏马,对方没找他算账就不错了,怎么会主动叫住他?
蔡正阳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目光扫过往来的朝臣,压低声音道:“借一步说话,前面凉亭清净,有几句话想跟武大人聊聊。”
“蔡尚书请。”武安君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如今一身纯阳功已臻化境,寻常高手根本近不了身,就算蔡正阳藏着后手,他也有十足把握应对,自然不怕对方耍花样。
两人走到凉亭内,蔡正阳率先拱手,姿态放得极低:“武大人,上次犬子乔裕无知,冲撞了大人,本官今日特地替他赔个不是。”话里话外满是客气,可眼底的忌惮却藏不住——武安君如今风头正劲,他不敢轻易得罪。
武安君愣了愣,好似才想起上次在临安街头的插曲,当即摆了摆手:“蔡尚书言重了,不过是件小事,过去了就不必再提了。”
蔡正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武大人宽宏大量,只是……犬子不懂事,您也责罚过了,上次被‘借’走的六匹西域骏马,不知武大人何时方便归还?”
他倒不是缺这几匹马,只是这事早已传遍临安官场,连宫里的太监都私下议论,蔡家颜面都快被丢尽了。若是再要不回来,他这个礼部尚书在同僚面前都抬不起头。
“哦?还有这事?”武安君故作恍然,随即挠了挠头,打了个哈哈,“瞧我这记性,竟把这事忘了!下次,下次我来临安,一定把马给您带来。”
下次来临安?谁知道是猴年马月。这话明摆着是推脱,蔡正阳脸皮瞬间抽动了几下,指节攥得发白——武安君这是故意不给面子,简直欺人太甚!
可他不敢发作,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话里藏话地挑衅:“说起来,本官过阵子还要纳一房妾室,武大人若是得空,不妨来喝杯喜酒,也算是给本官撑撑场面。”
武安君心中“咯噔”一下,瞬间猜到了蔡正阳的心思——对方是想故意刺激他,逼他失态。他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绝不能行差踏错,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返回淮北三州,不能在临安节外生枝。
“多谢蔡尚书美意,只是淮北三州诸事繁杂,北元又虎视眈眈,怕是抽不出空来。”武安君语气云淡风轻,像是没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若是没别的事,下官就先告辞了,还要回驿馆收拾行装。”
“急什么?”蔡正阳却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武大人不妨猜猜,本官要纳的妾室是谁?说起来,你也见过——就是烟雨阁的叶柔姑娘。”
说这话时,蔡正阳早已暗中运转真气,手掌按在腰间的软剑上——他算准了武安君对叶柔有情意,只要对方一暴起,周围埋伏的隆大元的人手就会冲出来,到时候武安君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飞。
武安君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气血瞬间翻涌,可他硬生生压了下去。他知道,这是蔡正阳的陷阱,只要他动一下手,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那真是要恭贺蔡尚书了,抱得美人归。”武安君微微颔首,语气听不出半分波澜,随即绕开蔡正阳,大踏步离去,“下官确实还有要事,就不陪蔡尚书闲聊了。”
看着武安君决绝的背影,蔡正阳眼中满是失望——他没想到武安君居然能忍到这份上,连心爱的女子被抢都不动声色。他哪里知道,武安君此刻心中早已翻江倒海,只是理智告诉他,临安是龙潭虎穴,绝不能冲动。
武安君刚回到驿馆大堂,就见王洪明坐在窗边品茶,桌上摆着一壶刚泡好的龙井。对方见他进来,当即放下茶杯,起身笑道:“武大人,恭喜啊!邓州大捷,你这回去,怕是又要平步青云了。”
王洪明此次入朝,一来是述职,二来是想把“代理京西南路安抚使”的“代理”二字去掉,真正执掌京西南路。他是正儿八经的文官出身,在朝中也有门路,可京西南路安抚使是边境要职,盯着的人多,一时半会还定不下来。
“什么大捷,不过是北元不知好歹,贸然来犯罢了。”武安君在他对面坐下,故作感慨,“还好有郭进在邓州坐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刻意装出不知情的样子,不想让人知道这场“大捷”本就是他布下的局。
此前两人虽同住驿馆,却因避嫌很少往来,如今王洪明主动搭话,显然是有别的心思。
“武大人明日就要回唐州了吧?”王洪明给他倒了杯茶,语气带着几分羡慕,“不像我,还得在临安耗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准信。”他早就看出武安君之前的困境,却没想到一场捷报下来,对方瞬间就扭转了局面。
“北元狼子野心,随时可能大举来犯,邓州刚经历战事,民生凋敝,实在经不起折腾。”武安君端起茶杯,指尖微微发凉,“我必须尽快赶回去,否则郭进一个人,怕是撑不住北元的反扑。”
郭进这次把嵩州军队全歼,北元必然会报复,没有他在三州坐镇,唐州军人心容易散,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王洪明沉吟片刻,突然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推到武安君面前:“武大人,上次苗正雨的事,是本官疏忽了。他走得急,我也没来得及道歉,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麻烦你带给他,就当是我赔罪了。”
武安君看着银票上的数额,心中了然——王洪明这是在示好。苗正雨虽只是邓州通判,却是他的心腹,此举看似向苗正雨道歉,实际上是卖给武安君一个面子。
“王大人不必如此,老苗不缺用度。”武安君把银票推了回去,语气诚恳,“况且上次的事,主要责任也不在你,是提点刑狱司贾盛阳搞的鬼,与你无关。”
贾盛阳早就被他记在了账上,只是眼下没时间料理,等他回到三州,定会找机会收拾对方。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是在我管辖的地界出的事。”王洪明又把银票塞到他手中,态度坚决,“你就收下吧,不然我心里不安。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亲自跟苗通判赔罪。”
他心里打得清楚——武安君要么成为割据一方的大佬,要么入朝掌权,无论哪一条,跟对方交好都只有好处。就算他当不上安抚使,有武安君这层关系,以后在京西南路也能安稳度日。
武安君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推辞,把银票收进怀中:“那我就代老苗谢过王大人了,回去后我会把话带到。”
“对了,武大人。”王洪明话锋一转,眼神变得严肃,“你跟谭良弼打过交道,能不能给我说说此人?若是我真当了安抚使,怕是少不了要跟他打交道。”
京西南路安抚使之所以难定,很大程度是因为谭良弼——此人手握兴化军,是京西南路的“坐地虎”,之前辛表程就是因为跟他斗得太凶,才落得个兵败身亡的下场。新上任的安抚使既要能钳制他,又不能把关系闹僵,否则边境不稳。
“谭良弼?”武安君端茶杯的手顿了顿,语气里满是不屑,“此人就是条毒蛇,表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阴招不断。上次北伐,他纵容士兵劫掠百姓,还私吞了大半战利品,手段狠辣得很。”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王大人若是得闲,可以轻装便服去兴化军驻地看看,那里的百姓被他折腾得苦不堪言。只是你要小心,千万别泄露身份,当初我去查探,差点没能活着出来。”
想起当初在兴化军驻地的惊险,武安君至今仍心有余悸——谭良弼为了掩盖罪行,连朝廷官员都敢动,手段可见一斑。
“多谢武大人坦诚相告,我记下了。”王洪明脸色凝重,他虽听说过谭良弼的恶行,却没想到对方如此肆无忌惮,看来以后得更加小心。
次日一早,武安君便骑着乌云踏雪离开临安,一路疾驰,直奔建康。他没心思欣赏沿途的风景,只想着尽快处理完建康的事,返回三州。
抵达建康后,他直接去了自己的商铺,找到槿颜,沉声道:“把商铺的事交接给谢家的掌柜,以后每月让他把账簿送到唐州就行,你不用再留在这了。”
槿颜愣了愣,手里的算盘停了下来:“夫君,为什么?这商铺刚走上正轨,没人盯着怎么行?”她出身低微,一直想帮武安君多做些事,商铺是她一手打理起来的,舍不得就这么交出去。
“局势不明朗,你留在这太危险。”武安君走到她身边,语气凝重,“襄阳的铺子也一样,你只需要盯着发货和回款,其他的别管。我跟王渊准备在开封府开分号,以后对接的事你也要负责,但是没有我的允许,绝不能出唐州。”
在临安的这段时间,他早已察觉到朝廷对他的忌惮——若是没有邓州大捷,他恐怕已经被留在临安,动弹不得。朝廷的渗透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如今只有唐州作为唐州军的驻地,相对安全一些。
“已经这么严重了吗?”槿颜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她还以为战事结束后,能过上安生日子,没想到危险一直在身边。
“傻丫头,待在唐州不好吗?”武安君捏了捏她的俏脸,打趣道,“莫不是舍不得建康的繁华?”
“才没有。”槿颜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只是……在这能多做些事。而且回到唐州,跟余姐姐她们相处,我……”
她性子温顺,一直怕自己融不进武安君的后院,跟余静姝、苏清月她们相处时,总有些放不开。
“放心,有我在。”武安君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坚定,“你先准备交接,我去一趟烟雨阁,找叶柔说点事。”
他必须把临安的事跟叶柔说清楚,让她自己做决定——虽然他对叶柔有情意,却不能替她做主。
槿颜乖巧地点点头:“夫君放心,我会尽快交接好的。”
烟雨阁依旧热闹非凡,丝竹之声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到,仿佛外面的战事、朝堂的风波都与这里无关。武安君刚走进大门,曹妈妈就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笑,声音却压得极低:“武、武公子,您今儿个怎么有空来了?”
她差点脱口而出“武大人”,还好及时改了口——官员逛青楼虽常见,却不能光明正大,若是被人撞见,传出去对武安君的名声不好。
“我找叶柔姑娘,有点事。”武安君语气平淡,目光扫过楼内的客人,大多是建康的世家子弟,一个个搂着美人,寻欢作乐。
曹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面露难色:“武公子,真是不巧,叶柔姑娘正在陪曾家公子喝酒,暂时怕是不得闲。”
叶柔是烟雨阁的头牌,倾慕者众多,每天都有不少公子哥排队等着见她,哪是说见就能见的?更何况今天来的曾家公子,她可惹不起。
“曾家公子?”武安君眉头微蹙,他在建康待了这么久,从没听说过有姓曾的大族,“跟淮西总管曾砚大人有什么关系?”
曹妈妈赶紧拉着他往二楼走,把他带到一个偏僻的包厢里,才压低声音解释:“这位曾公子是曾大人的亲侄子,叫曾浩,准备去淮西投奔曾大人,在水师谋个差遣。曾大人如今正是圣眷正浓的时候,咱们可不敢得罪。”
曾砚是皇帝的心腹,权柄极大,别说她一个老鸨,就算是建康知府,也要给几分面子。
“无妨,我等她便是。”武安君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曹妈妈,“上些茶水,我在这等她。”
“哎,好嘞!”曹妈妈接过银子,笑得眼睛都眯了,“公子您稍等,我亲自去给您泡茶。”
武安君坐在包厢里,端着茶杯,默默运转纯阳功。如今他的真元已能随心所欲地在经脉中流转,无需摒弃杂念,一个念头就能调动——丹田已经被真元填满了大半,他很想知道,等丹田完全灌满的那一刻,会发生什么变化。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桌椅倒地的声音,还有人在大声呵斥,丝竹之声瞬间停了下来。
武安君缓缓收功,凝神听去,一道嚣张跋扈的声音传了上来:“一帮土鸡瓦狗,坐井观天之辈!窝在建康这个小地方,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了?老子就是动手了,你们能奈我何?”
武安君一阵头痛——敢这么骂建康世家子弟的,除了那个曾浩,怕是没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