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冰冷的海风重新吹拂起来,卷着血腥味和细碎的浪沫。
吹得盛若斯握枪的手渐渐无力,望着沈知周身萦绕的淡淡灵力。
一股冰冷的绝望,比海风更刺骨,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盛若斯忽然意识到,这场他自诩隐秘且万无一失的截杀,在对方眼中,恐怕连孩童嬉戏都算不上。
从诱敌深入,到假意交涉,再到他以为的致命一击……每一步,都被对方轻易看穿、随手化解。
外界传闻,圣城沈知同阶无敌,甚至可跨境而战。
今日方知,此言非虚。
而煌颐城那即将彻底枯竭的灵脉,这个被城主府严防死守的消息,恐怕再也瞒不住了。
“你放心。”
沈知望着盛若斯惨白的脸色,语气难得添了几分耐心:
“我圣城所求,仅仅只有伴生的灵石矿脉,至于那新生的灵脉本身……”
他微微一顿,目光投向裂天山脉,“它破土而出之日,爆发的灵气潮汐将会席卷万里,核心会形成的巨大灵气漩涡,其光华足以引动星月同辉,照亮整座天穹。
届时,全大陆的灵师、宗门、世家都会闻风而至。你觉得,以煌颐城此刻灵脉枯竭、强者凋零、人心惶惶的境况,能挡住几波这样的饿狼?”
盛若斯嘴角无力地扯动了一下,想挤出一个嘲讽的笑,却只尝到了满嘴的苦涩和铁锈味。
他嘶哑道:“事到如今,煌颐城,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自然有。”
沈知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可以选择拒绝与圣城合作,独自去守护这即将降临的‘滔天机缘’。
然后,看着煌颐城在我,以及无数贪婪者的轮番冲击下,城垣崩塌,血流成河,尸骸枕藉、生灵涂炭,反正……”
他语气平淡地令人骨髓生寒:
“我沈知所求并非是飞升证道,这点杀孽因果,于我而言,无需在意,亦不足挂齿。”
盛若斯嘴角剧烈抽搐了一下:
“你说话……非得这么……吓人吗?”
海潮声依旧喧嚣,却比方才多了几分沉甸甸的死寂。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慢流逝。
良久,盛若斯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沙哑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挣扎的确认:
“你确定,你只要灵石矿脉?那灵脉本源,当真不取?”
“话说,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看什么?”
*
“林,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看什么?”
徐娇娇仰着小脸,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高高站在树巅、身形几乎与繁茂枝叶融为一体的林然。
她恼怒地跺了跺脚。
“你欺负我不会爬树是吧?!”
徐娇娇作势撸起袖子,露出纤细的胳膊,一副真要手脚并用爬上去一探究竟的架势。
树巅之上,林然缓缓收回了与沈知交汇的视线,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静谧的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思绪。
“有意思……”
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片翠绿的树叶,叶脉在她指腹下清晰可辨。
灵脉吗?
学院的授课老师曾解释过:
天地间灵气的流转、盛衰与枯荣,其根源皆在于地底深处的灵脉。
它们如同大地的命脉与血管,无声无息地滋养着万物生灵。
没有灵脉支撑的地域,灵气便如同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终将彻底枯竭消散。
就像整个圣城,也只有圣灵学院地下那一条灵脉。
而她住的地方,貌似是在整条灵脉上方,灵力充沛的不行。
“新生灵脉……难道不可以抢夺吗?”
林然微微蹙眉。
若非有不可逾越的规则或巨大的风险,她实在想不通,老师为何千里迢迢赶来北域,却只索取伴生矿脉,而放弃新生灵脉。
还有……老师刚刚一直盯着自己,是什么意思?
是想让她别客气,多抢点好东西吗?
可这还用他说吗?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林然近乎无声地嘟囔一声,跃下树巅。
“好东西,自然都是我的。”
双脚刚触及地面,却对上了徐娇娇惊恐万分、连连后退的眼神。
“林,你是不是中邪了?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你一天比一天诡异了!”
此刻,徐娇娇内心的小人儿已经在疯狂捶地呐喊:
有没有人能告诉她啊!
为什么林然最近总是喜欢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还用那种鬼都听不清的、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叽叽咕咕!
防谁呢?!防贼吗?!还是……防她?!
林然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徐娇娇身上,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又惊又怕的模样,眉心几不可察地轻轻皱了一下。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思量。
若那新生灵脉当真如老师所说,破土之日会引动惊天动地的异象,到那时,煌颐城必将成为风暴中心,混乱与杀戮将是常态。
而徐娇娇毫无自保之力,除了能在她杀人的时候帮自己洗洗手(水灵根),其他时候实在是个累赘。
有点耽误她抢东西。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就在徐娇娇因她的注视而紧张得眨眼的一刹那!
几名护城卫突然出现在眼前。
双方视线骤然碰撞,皆是一愣。
林然神色自若道:“你好,这位就是你们要找的偷渡者,免费送给你们了,不用谢。”
徐娇娇:“?”
几名迷路的护城卫更是一头雾水。
“……啊?”
然而,不等他们理清头绪,那道玄色的身影在原地化作一道虚影,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一个彻底石化、半张着嘴,连姿势都还保持着惊愕状态的徐娇娇。
以及几个更加茫然的护城卫。
其中一个护城卫,疑惑问道:“我没听错吧?你不是牛爱花道友吗?你同伴为什么说你是偷渡者?”
徐娇娇一个激灵回过神,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想把林然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的冲动,勉强挤出笑容:
“……我们吵架了,你懂的。”
她一边干笑,一边悄悄挪动脚步,试图寻找开溜的时机。
就在护城卫们半信半疑,眼神中的警惕刚刚松懈一丝的瞬间。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枝叶断裂的声音,一道身影狼狈不堪地从旁边另一棵大树的茂密树冠里摔了下来,重重砸在草丛里!
那人龇牙咧嘴地揉着腰,一瘸一拐地从草丛里爬出来,头发上还挂着几片树叶。
他一眼就看到了护城卫几人,以及一脸心虚的徐娇娇,顿时怒火中烧。
男人叉着腰,用尽全身力气,对着他们和徐娇娇的方向破口大骂:
“我才是牛爱花!早知道你们煌颐城治安这么差!我就不来了!表面上开放北域欢迎四方来客,结果呢?!”
“背地里早把裂天山脉里的宝贝都搜刮干净后,才假惺惺开放吧?!我好歹也是交了你们天价保证金吧?”
“结果这一趟我啥宝贝都没捞着,还被你们北域的人打劫了!你们太心机了!太不要脸了!我真是瞎了眼才来!避雷!我要避雷你们整个北域!”
“还我保证金!退钱!!”
徐娇娇、护城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