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桑永年停下摩挲扳指的手,笑着开口:“榆儿要是喜欢,回头走的时候带上两斤。正好给你爹也尝尝,他最是喜欢这里的茶。”
他抬出桑永景来以退为进,桑榆不好再继续不理会,轻叹一声:“我爹总是来叨扰,给二伯添麻烦了。”
桑榆给了台阶,桑永年顿时顺坡就下:“诶,都是一家人,谈何麻烦。先前我身子不好,多亏你爹不时来陪我说说话解闷。”
他这话多少带着几分真情实感,他得病之后,大哥头一次上门看望他就是希望他撑着病体经营生意给家中挣钱。
而三弟自去寻了门押镖的差事,一走就是两个多月,到现在还没回来。
真心实意上门看望他的,也就桑永景一人而已。
他这四弟虽说脑子愚钝,但却看重血脉亲情,对老母亲又孝顺,要不是当初大哥……
唉,桑永年有时候不禁会想,自己当初站在大哥这边,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可惜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果,既然做出选择,就要承担选择带来的后果。
“二伯,这桩生意我只想与您谈。”桑榆沉默片刻后,突然冒出一句。
桑永年先是一怔,旋即马上明白过来,桑榆这意思是……要把桑家排除在外?她竟是恨桑家至此。
“可以。”桑永年没有过多思考,略微沉吟后点头同意下来。
既然他身为桑家的钱袋子、真正挣钱的人,有着抄家的先例,那钱自然不会一个劲地只往桑永丰那边送。
他自己私下也偷偷开了几家店铺,生意尚可,能拿得出一定的钱财。
何止是他一人,就连三弟选择去押镖,又何尝没有从大哥手里要不到钱的原因作祟。
他现在真的很难再百分百地信任桑永丰,毕竟对方连亲母与手足都能舍弃,若真到了紧要关头,再舍弃一个手足又何妨。
他爽快地答应下来,桑榆并不觉得意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是再亲密的兄弟,经历大变之后又有几个还能保持初心。
更何况,她这位二伯当初可是带病之身就开始管理经营酒楼,怕不是自愿为之吧。
“二伯,我是这样打算的……”
桑榆这才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她的想法很简单,双方合伙开一家箱包店,钱、材、人全都由桑永年出,而她技术入股按月分红。
耐着性子听完她的话,桑永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榆儿好谋算,竟是打算空手套白狼。”
他本以为桑榆多多少少也会出点钱,两人合资开店按出资比例分账,却没想到她一毛钱都不想出。
桑榆丝毫不慌,拎起茶壶给自己斟满,顺带还给桑永年倒了一杯。
“二伯,话不能这么说。我用技术入股且提供营销方式,还愿与您五五分成,已经是看在您是我长辈的份上,若是换成旁人,怕是三七都嫌少。”
包的款式、销售话术、营销方式她都可以一条龙提供,相当于桑永年只需要给钱就能稳赚不赔,要不是自家人哪来的这种好事。
她也就是看在对方当初在家里落魄之时,没有瞧不起疑似上门打秋风的桑永景,这才想着有好事拉上对方一把。
若是他连其中好坏都看不清,她回头就去找仲雪茹,正好还能让她帮忙做个形象代言人。
越听她的话越觉得她精明得跟只狐狸似的,桑永年有心拍桌硬气地说不行,但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行。
他深呼吸几口气之后,竟又挤出微笑来:“好,就这么定了。”
“诶,二伯,一码归一码。咱们是亲戚不假,但亲兄弟还明算账,咱们还是立份文书吧。”
桑榆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说出的话却直往桑永年心窝子捅。
她实在是信不过桑家这帮子人,尤其是这事还背着那个缺大德的桑永丰。
为了避免某天对方找上门来闹事,她还是先将隐患杜绝在摇篮之中。
“行!就依你所言。”桑永年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他现在一看桑榆就觉得牙痒痒,得紧咬着后槽牙才不至于当场骂出脏话来。
不过他多少也明白桑榆究竟在顾虑什么,何止是桑榆,就连他自己也怕哪日大哥知晓此事,立个文书确实稳妥些。
桑榆这一趟来得相当划算,不仅一次性解决了所有的事情,还拿到了正式的文书,一式三份,其中一份会送去官府留档。
她背上自己的小挎包一文钱也没付,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心情愉悦地往青寰街走去。
桑家酒楼外的不远处,名为春桃的丫轻轻扯了下桑安竹的袖口,低声道:“大小姐,您……”
话还没说完,她便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桑安竹一把推开她扯住自己袖口的手,掸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也不去看被自己推开的人,只顾着查看绣着兰花的袖口。
“这是新制的绸缎,别用你的脏手碰。回头要是起了球,看我不剁掉你的手。”
家里终究是不比从前,连她的吃穿用度都要缩减。往常穿一次便会压箱底的绸缎衣,她都得趁着父亲心情好的时候才能提。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新衣,还未曾穿去其他千金小姐面前显摆,可不能弄脏弄坏。
春桃打小跟在桑安竹身边,知道她嘴里风轻云淡的一句话不是吓唬人而是真的会做到,连忙跪地赔罪求饶。
“大小姐,是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还望您饶过我这一回。”
“行了,起来吧。”桑安竹半晌后才大发慈悲地发话。
一直不断磕头求饶的春桃这才敢慢慢爬起,脑门上却是已然通红一片,一看就知道刚刚磕头下了力气。
对此桑安竹不仅不觉得丢人反而觉得高兴,自己的丫鬟就该对自己言听计从,她的生死只在自己一念之间。
“你刚刚想说什么?”心情大好的桑安竹终于想起一开始春桃似乎有话想对自己说。
“奴婢刚刚看见四房的二小姐了,她是从桑家酒楼出来的。”
“她算哪门子二小姐。”桑安竹习惯性地否定春桃对桑榆的称呼,而后才意识到,“桑榆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