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达维亚的夜,像一块被墨汁浸透的绸缎,沉甸甸地压在港湾上。萧如薰独自站在“镇远号”的甲板,海风撩动着他的披风,发出猎猎声响,思绪却飘回到万里之外的京城,孙承宗,这位在辽东战场威名赫赫的老将,即将踏入这片南洋海域,他的到来,究竟是友是敌?是携手共守海疆,还是受魏忠贤驱使,来夺自己的兵权?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沉思,陈麟大步跨上甲板,手里攥着一封密信,月光洒在他脸上,映出几分焦虑:“大人,马六甲加急送来的!荷兰人的舰队已从果阿启航,随行的还有葡萄牙的五艘战船,看样子是要联合起来对付咱们!”
萧如薰接过信,匆匆扫过上面的内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荷兰人联合葡萄牙,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变数。葡萄牙在南洋经营多年,虽势力不如荷兰,但他们的战船配备了新型的佛郎机炮,射程更远,威力更大,若是与荷兰舰队合流,明军的压力将成倍增加。
“传令下去,”萧如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马六甲的守军加强戒备,所有战船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宋应星那边,加快新战船的建造速度,务必在荷兰人抵达前,再造出五艘福船;另外,派人密切监视葡萄牙在南洋的据点,一旦发现他们有异动,立刻来报!”
陈麟领命而去,脚步声在甲板上渐行渐远。萧如薰望着夜色中的海面,心中暗自思量,如今南洋局势危急,而孙承宗不日便至,若能争取到他的支持,共同抵御外敌,或许还有转机;可若孙承宗一心为魏忠贤办事,那自己不仅要面对海上的劲敌,还要防备后方的掣肘,局势将更加凶险。
第二日清晨,阳光刚洒在巴达维亚的城墙上,了望塔上的士兵便发出高喊:“大人!西北方向发现船队,约有二十艘船,挂着大明旗号!”
萧如薰心中一紧,知道孙承宗来了。他快步登上城墙,望远镜里,一支船队正乘风破浪而来,为首的一艘战船上,“孙”字大旗在风中烈烈作响。船队靠近后,萧如薰看到船头站着一位老者,身着绯色官袍,头戴乌纱帽,虽已两鬓斑白,但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孙承宗。
“孙大人,别来无恙!”萧如薰在码头迎接孙承宗,拱手行礼,脸上带着几分谨慎的笑意。
孙承宗还礼,目光在萧如薰身上打量一番,笑道:“萧大人年少有为,短短半年便平定南洋,实在令人钦佩。只是……”他话锋一转,“听闻萧大人不肯回京述职,还扣留了东厂的差官,这是何意啊?”
萧如薰心中一凛,知道孙承宗这是在试探自己。他镇定自若地答道:“南洋初定,局势不稳,荷兰人随时可能反扑,萧某实在不敢擅离。至于东厂的差官,他们在巴达维亚肆意妄为,干扰军务,萧某只是暂时将他们安置,并无恶意。”
孙承宗微微点头,没有再追问,目光望向港口忙碌的景象,工匠们在造船,士兵们在操练,百姓们在搬运货物,一切都井然有序。“萧大人把巴达维亚治理得不错,”他感慨道,“只是魏公公那边,不好交代啊。”
萧如薰心中一动,听孙承宗的语气,似乎对魏忠贤也颇有微词。他试探着说:“孙大人,如今荷兰人联合葡萄牙,即将进犯南洋,萧某兵力有限,正愁无人相助。若孙大人能留下来,与萧某一同抵御外敌,待战事结束,再一同回京复命,如何?”
孙承宗没有立刻回答,沉默片刻后,长叹一声:“萧大人,实不相瞒,我此次来南洋,本就对魏忠贤的命令有所疑虑。我虽为兵部尚书,却被他处处掣肘,在辽东时,好不容易建立的关宁锦防线,也因他的干扰而功亏一篑。”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懑,“此次来南洋,我也想看看,这南洋的海疆,究竟该如何守护。”
萧如薰心中一喜,知道有转机。他趁热打铁:“孙大人,南洋乃大明的门户,若被荷兰人掌控,后果不堪设想。萧某愿以五万明军为先锋,孙大人您经验丰富,若能统筹全局,咱们定能击退外敌,保南洋太平!”
孙承宗望着萧如薰,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萧大人有此决心,老夫岂能袖手旁观。好,我便留下来,与萧大人共抗外敌!”
两人相视一笑,就此达成默契。然而,他们都清楚,这只是第一步,荷兰人的舰队即将到来,葡萄牙人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南洋的这场海战,将是他们面临的最大挑战。
接下来的几日,巴达维亚港一片忙碌。孙承宗与萧如薰整日商讨战事,制定战略;宋应星带领工匠们日夜赶工,新战船的龙骨已经搭建起来,火炮也在加紧铸造;陈麟则忙着训练士兵,将新研制的战术传授给他们,士兵们日夜操练,喊杀声在港口回荡。
与此同时,萧如薰派出去的探子陆续传来消息,荷兰舰队已经抵达马六甲海峡外,与葡萄牙舰队会合,正在修整补给,预计三日后便会进攻巴达维亚。而在巴达维亚城内,一些心怀叵测的荷兰奸细也开始蠢蠢欲动,试图破坏明军的备战工作。
“大人,抓到几个荷兰奸细,他们在造船厂附近鬼鬼祟祟,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了。”陈麟押着几个五花大绑的荷兰人走进营帐,脸上带着几分恼怒,“这些红毛夷,真是贼心不死!”
萧如薰看着地上的奸细,眼神冰冷:“审,给我往死里审,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同党,都藏在哪里。若是敢不说实话,就把他们扔去喂鲨鱼!”
奸细们被吓得脸色惨白,很快便招供,原来他们是荷兰总督派来的,目的是破坏明军的战船和火炮,为荷兰舰队的进攻制造机会。萧如薰立刻下令,加强对造船厂、火药库等重要据点的守卫,同时派出士兵,在城内展开大搜捕,务必将所有奸细一网打尽。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荷兰舰队到来的日子便到了。清晨,巴达维亚港的海面上,雾气弥漫,能见度极低。萧如薰和孙承宗站在城墙上,望着雾气笼罩的海面,心中都有些忐忑。他们虽做了万全准备,但面对荷兰和葡萄牙的联合舰队,胜负依旧未知。
“大人,雾气散了些!”了望手突然高喊。
萧如薰和孙承宗立刻举起望远镜,只见雾气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片黑影,正是荷兰和葡萄牙的舰队。舰队越来越近,一艘艘战船的轮廓逐渐清晰,船头的撞角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船舷上的火炮密密麻麻,像一排排狰狞的獠牙。
“传令,所有战船出击!”萧如薰放下望远镜,大声下令,“按计划行事,务必将敌人挡在港口外!”
战鼓擂响,明军的战船纷纷驶出港口,迎向敌人。萧如薰望着出征的战船,心中默默祈祷,这一战,不仅关乎南洋的归属,更关乎大明的尊严,他绝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