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清点了一番,步卒只回来两百多人,其他人要么战死要么逃散了。”刘宗敏心虚的看着李自成。
李自成惊愕:“什么!那可是一千老营!”他强行压下火气,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怒道:“马卒呢?”
“死伤了四五十人。”
李自成闻听,粗眉紧皱,额上青筋突起,双目怒瞪,这可是老营的兵马!
他扬起手中马鞭,又急急放下,重叹一声,怒道:“是怎么打成这样?你说!”
刘宗敏把这一路详细说了一遍。
李自成看着伊洛河中,士卒如退潮的海水,回到了西岸。
听完刘宗敏一番讲述,他诧异道:“那拦路的乡勇有多少人?”
刘宗敏回头,一步卒将领赶忙道:“大约有一百多人。”
“呵”李自成气极反笑,一个打十个,竟能打成这样,何况这些还只是乡勇。
这将领见刘宗敏脸上不好看,忙打圆场道:“他们虽然是乡勇,但身上有甲,武器也好,他们操练是鸳鸯阵。”
作为老营的兵,他们自然知道,官军中习鸳鸯阵也是不少。
李自成见各营动起来,和哨官道:“这巩县比之以前大有不同,其中一定有原因,派几个机灵的哨探留在这里多打探消息。”
各营开始往南跑,不过半个时辰,河边竟静悄悄,唯有还没咽气的贼寇,躺在冰面上细微呻吟。
周怀民坐在医棚门外。
他呆望着忽明忽暗的火把。
医棚内忙着抬进抬出伤兵,二桃在小声抽泣。
张国栋附耳言语,周怀民忙站立起来:“付长秋在哪?”
“在村外,没让他们进来。”
几人带着社兵去村外相迎。
“付长秋,辛苦了!”周怀民一脸欣慰的看着眼前这个黝黑健实的青年,已稳重许多。
付长秋激动,在山上的日子,终于要结束,可以回到农会,见到云英了。
他双腿并立,右手握拳击打左胸,行了一个保民营军礼:“为人民服务!”
身后邙山贼寇们看的目瞪口呆。
“啊? 五统领好像和农会很熟!”
“你也不想想咱五统领的本事,在农会里没点关系,他怎能供着咱山上吃穿?”
“何止农会,只怕保民营里也有相熟的弟兄,我们这武器那是谁能轻易搞到手的?”
张国栋听着邙山贼寇七嘴八舌,不禁笑道:“五统领,你在山上威信很高啊。”
付长秋笑了笑,对众手下说道:“弟兄们,刚来的路上,你们也看见了,你们村里的乡亲,周会长把他们都已接走撤离,照顾的很好,咱们义军绝不能让外面的贼寇来祸害咱巩县家乡对不对?”
“对!他娘的,俺杜沟都被他这些杀才烧光了!”
周怀民道:“我们农会定帮村民重建杜沟,家家户户有饭吃有地种,这个大家放心。”
贼寇听了喝好,有一人喊道:“周会长仁义,俺们佩服。”
付长秋和这帮人一块操练,一块吃住,一块打猎,一块下山到宋陵村喝酒,这些贼寇士卒也多听付长秋讲农会的趣事。
贼寇们都潜移默化的被影响,对农会一直有向往之心。
付长秋喊道:“弟兄们,这便是让咱在山上老母,婆娘,孩子冻不着,有盐吃,有药治的周会长!周会长一直默默帮着我们,否则我们在山中的日子怎会如此平安?”
众贼寇听付长秋说,都踮脚左右瞧看。
有一黑瘦大眼的贼寇嚷道: “周会长!我儿子有病,在宋陵村多谢禹大夫照看!俺老沙才不至于绝后,俺谢谢你们!”
众贼寇也附和道谢不止。
周怀民此刻心里担忧禹允贞,还是点头微笑致意。
付长秋拱手道:“众弟兄把我当朋友,我也为大家谋了个好去处,自此刻起,我要归降农会!让大家带着妻儿老小能正经住在屋舍,能有煤球做饭,能有清水喝,能有地种!”
说完,也不等部下反应,转身单膝跪地,拜上:“周会长,我愿降!”
周怀民忙搀起,对贼寇大喊:“各位,我周会长保证,会带着大家过上好日子!有愿入农会的,站在左手边,还想继续做山贼的,站在右手边,我绝不勉强,安全送你回山。”
下面的贼寇你看我,我看你。
今天这趟出门,真是够劲,不仅和流贼大干一场,还跟着五统领投入农会!
农会的好处谁都知道。
谁想成天住在山里,缺衣少食,治病难,喝水都难!
要不是为了躲苛捐杂税,谁愿意受这个罪!
但入了农会就不一样了,不用交税!衙役胥吏也不敢来欺负!
今天周会长不计前嫌,不过问下山劫掠的事,毕竟今日自己也是有功的!
本来自己当了山贼,也无望被农会收留,只是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我要入农会!”
“我要入农会!”
左手边各人在推搡,右手边空无一人。
这些邙山贼寇,粗略看了有五百多人,加上亲属,应有两三千。
刚周怀民也反思了,这次吃亏就亏在人口上。
生产要保证,社兵人数也要大幅度扩招,都需要人口。
周怀民笑道: “很好,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农会成员了!现在交给你们第一个任务,随你们五统领回山捉拿匪首杜二及其他头领!回来就领身份牌,到工厂做工,当社兵!挣钱吃饭!”
保民营总务堂参议张国栋补充道:“康廷光,带着本营支援!”
队伍浩浩荡荡,渡过伊洛河冰面,朝邙山进发。
“付长秋说,山上只剩家属和杜二几人,又有一哨支援和协助家属安置,此行无忧,还是看官军的动静。” 张国栋见周怀民心情不好,分忧安慰。
见周怀民点头,和身边令官道: “传令,河堤守军稍作休息,吃饭喝水,不要走动,以防官军。”
各哨长闻听,喊道:“灭火把!”
没到半个时辰。
“报!官军追来,距黑石关不足二十里。”
援剿总兵官左良玉和河南巡抚陈必谦,在洛阳饱食一顿,终于顺着流贼踪迹,赶到伊洛河边。
“抚帅,闯贼前方有两条路,一是过黑石关,走巩县东去进入豫东。二是顺河南下,走汝州。”
左良玉一直在河南活动,负责援助和剿匪,对地形已颇为熟悉。
巡抚陈必谦八月才新上任,接替原巡抚玄默,对河南地势的了解反而不如左良玉。
他道:“依你看来,他们会走哪条路?”
“我以为,他们必是过黑石关走巩县,不然早和张献忠一同往汝州去了。”
其实左良玉猜测的没错,但蝴蝶的翅膀因周怀民而扇动起来。
“报!抚帅!前方黑石关地界发现不少流贼尸体!”
“莫非有援兵?”
众将领在哨探引导下前往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