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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奔波半个多月,周安和洛晨雇了马车踏上归途。

刚到县衙门口,洛家的仆人已等候多时。

“老爷知道少爷高中,高兴得不得了。”仆人看到周安下车,赶紧改口,“周老爷……老爷特意交代,一定要请您到府上喝杯喜酒。老爷说,要不是您费心教导,少爷哪能有今天的功名。”

周安正要推辞,洛晨已挽住他的胳膊:“周伯父,您就赏个脸吧,我爹准备了好多好吃的,还有您最爱喝的竹叶青。”

马车驶入洛府,洛老爷快步迎上,对着周安深深一揖:“周先生大恩,洛某没齿难忘。”

周安连忙还礼:“洛老爷言重了,是令郎自己用功。”

“爹!我中秀才了,”洛晨迫不及待掏出凭证。

洛老爷接过,手微微发抖,眼眶湿润:“好,好啊!我洛家终于出了个读书人。”

宴席上,洛老爷让周安坐了上座。

酒过三巡,洛老爷道:“周先生,往后您就是我洛家的座上宾,您对我们洛家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周安自是连连客气。

宴席结束,洛老爷还想留周安在家中休息一晚,但周安惦记着家里的那几个便宜儿子,就想要回去。

洛老爷派人送周安父子三人回家。

马车驶入秦家村时,夕阳西下。

周安考中秀才的消息早已传遍。

马车刚拐进村口,就被村人围住。“咱们村出秀才老爷啦!”

周翠几人跑出来,周翠眼睛红红,于春丽和李杏抹着眼泪。

“爹,”周来福、周墨轩和裴逸安挤过来,摸着周安身上的襕衫,“这就是秀才老爷穿的衣服?真威风。”

秦里正分开人群:“周秀才,咱们村百年来头一回出读书人,必须好好庆祝一番。”

夜色中,县衙后院烛火明亮。

宁夫人“砰”地将茶盏砸在案几上:“老爷莫不是糊涂了?清逸可是嫡出的姑娘,怎能许给农家子?就算那周安中了秀才,谁知道明年乡试能不能过?”

宁文远捻着胡须:“妇人之见,周安才读书两年便考中秀才,来日必成大器。更何况……他跟翰林院的苏瑾然交情不浅。”

“那也不行,”宁夫人猛地站起,“除非我死了……”

“谁说要把清逸许出去了,”宁文远打断道。

宁夫人一怔,脸上露出讥讽:“原来老爷打的是这个主意,一个庶女,倒确实配得上……”

“三日后周家摆宴,让安儿去透个口风。”宁文远起身,“此事就这么定了。”

窗外,宁清逸贴着墙根偷听,指甲掐进掌心。

她冲进庶妹宁竹茹的闺房,一脚踢翻绣架:“恭喜妹妹了,爹爹要把你许给那个泥腿子家的儿子。”

宁竹茹手指一颤,绣花针扎进指尖,默默拭去血珠:“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装什么懂事,”宁清逸扯过绣帕,“就你这洗脚婢生的,配个农户也算抬举。”

待嫡姐离去,宁竹茹才弯腰捡起散落的丝线。

次日清早。

周家院子里摆开七八张桌子。

周翠指挥着几个半大小子搬板凳,全家人都忙得不行,却笑得像朵花。

周原和周正两家也来帮忙。

“周秀才,恭喜恭喜,”王童生第一个到场,提着两坛老酒。

周安连忙接过。

这时村口传来马蹄声,宁安带着两个小厮,抬着红木箱子走来:“周伯父,家父公务繁忙,特命小侄前来道贺。”

小厮打开箱子,里面是十刀上好的宣纸和两套精致的文房四宝。村民发出惊叹。

“这……太贵重了,”周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宁安凑近低声道:“家父有意与周伯父结个儿女亲家,舍妹竹茹……”

周安顿时会意——这是想联姻,又舍不得嫡女,便用庶女。

正说着,纪浩然带着随从走进院子:“周秀才,恭喜。”

周安不明白纪浩然态度为何转变,但来者是客,“同喜同喜。”

刚寒暄几句,来了三个垂头丧气的书生——正是当初与周安有过节的赵轩、钱乐和孙浩。

三人推搡着,赵轩硬着头皮上前:“周、周秀才,当日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周安还不至于跟三个半大青年过不去,摆摆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来者是客,都请入席。”

宴席上,洛晨喝得满脸通红,拉着纪浩然划拳。

王童生跟村里老汉吹嘘当年考童生的威风。

周来福却坐立不安,偷瞄宁安——刚才那番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酒过三巡,洛晨凑到纪浩然身边:“纪兄,你说咱们接下来……”

纪浩然推开他的酒壶:“你当务之急是找个好先生。”

“先生?”洛晨打了个酒嗝,“周伯父不就是……”

周安放下筷子:“我这点学问,教考秀才还凑合,乡试可就……”

“我能过秀才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洛晨嚷嚷,“乡试?想都不敢想。”

纪浩然摇头:“你这叫没志气。”

“我这是有自知之明。”洛晨反驳。

纪浩然看向周安:“周秀才进学之时,有所不懂的,可以问我祖父。”

周安顿时明白了他态度突变的原因。

不远处的土坡上,几个黑影偷望。

“乖乖,连县太爷家都来送礼了?”周观咂嘴。周老三眯着眼:“那红木箱子,一看就是值钱货……”

“都怪当初贪心……”周横捶了下树干,“要不然现在坐在里面的就该有我们。”几人沉默下来,眼中满是懊悔。

宴席散尽,周安在院子里找到发呆的周来福。“想什么?”周安在他身边坐下。

周来福低着头划拉地面:“爹……那个宁小姐……”

“你都听到了?”周安拍拍儿子肩膀,“怎么想?”

“我愿意。”周来福耳根通红,说得干脆。

周安有些意外:“就算是庶女?”

“爹,就算您将来金榜题名,咱们这样的人家也攀不上高门嫡女。”

周来福认真道,“眼下有县令大人帮扶,您在福安县进学也有人相帮,再说了……”他声音渐低,“我瞧着那宁小姐的绣活,是个心灵手巧的……”

周安望着儿子泛红的脸颊,会心一笑:“既然你想明白了,爹就不多说了。”

大清早,周安收拾整齐,穿着崭新秀才长衫。

看周来福紧张得搓手,拍了拍他肩膀:“怕啥?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胆量都没有?”

周来福嘴硬:“我没紧张。”周安懒得揪着。

出门时看到周墨轩眼神不对,周安心里决定有空找他聊聊。

县衙后院,宁夫人喝着早茶。

丫鬟跑进来:“夫人,周秀才带着官媒来了!”

“这么快?”宁夫人皱眉。宁县令放下公文:“周安是个懂规矩的。”

官媒张婆子甩着手绢走进来。宁夫人碍于丈夫在场,面上没有表情,但眼神里的嫌弃藏不住,迫于流程道:“我家姑娘年纪还小,想多留几年……”

周安恭敬拱手:“夫人疼女儿,在下明白。只是犬子对小姐一片真心……”按规矩,女方家第一次提亲总要推辞。

周安料到结果,客客气气告辞,准备过两天再来。

果然,第二次提亲时,宁家爽快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