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溜烟就到了年根儿底下,上京城里外早就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雪。
柳条巷里可是大变样,家家门口挂着红灯笼,窗户上贴着巧手剪的窗花,空气里整天飘着炖肉的香味儿。
年味儿,浓得都快能掐出油来了。
周家小院儿里头,那就更热闹了。
这大半年的卤味生意红火,加上皇上赏的银子,家里也添了几个人手。
一个看门的老张头,两个勤快的粗使婆子,一个帮着宁竹茹管账跑腿的伶俐小厮,各房也都添了个小丫鬟。
虽说比不上高门大户的排场,但里里外外都透着股兴旺气儿。
后院那三口卤锅更是没闲着,“咕嘟咕嘟”整天冒着诱人的香气。
周大牛和周铁根哥俩,如今可是扬眉吐气了,穿着厚棉袄,指挥着下人把一桶桶卤肉往各家酒楼送。
宁竹茹如今是名副其实的“账房先生”,噼里啪啦打着算盘,旁边还站着那个机灵的小厮帮着记数。
“爹,您瞧瞧,”眉开眼笑地把账册捧给周安,“这年底一算账,咱家这进项,比去年翻了好几番!”
周安接过账本,心里暗暗咂舌:这古代做生意也挺赚啊!
捻着修剪整齐的短须,端着几分稳重:“不错,辛苦你们了。”
宁竹茹精明能干,账目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李杏毕竟是长媳,将来要撑起门面的,不能总让三媳妇冲在前头。
于春丽性子急,但也得学着操持。
长幼必须有序,所以这几个月,周安没少提点周大牛和周铁根,让他们多带着自己媳妇历练,家里的事要分担着来。
厨房里正是热闹时候。
李杏如今有了长媳的担当,系着围裙,指挥着两个婆子蒸年糕、炸肉丸,虽然动作不如宁竹茹利落,但也是有模有样。
于春丽也在一旁忙活,虽然以前没怎么做过,但现在学得认真,倒也有模有样。
周翠则跑前跑后地尝味道、递东西,一家人配合得越发默契。
阿童和小奶娃穿着崭新绸面的红棉袄,像两个福娃娃似的在院子里追着撒欢,咯咯的笑声就没停过。
周墨轩和裴逸安也放了年假,不用他们干活,俩读书人正挥毫泼墨写春联、写福字。
裴逸安的字结构端正,笔力隐有风骨,周安看了,心里都暗暗点头。
“逸安这笔字,进益颇大,看来在书院未曾懈怠。”周安端着茶盏,语气带着长辈的嘉许。
裴逸安立刻搁笔,开心的说道:“谢伯父夸赞,是先生教导有方,晚辈不敢懈怠。”
晚上吃了丰盛的年饭,一大家子人,都聚在烧得暖烘烘的堂屋里守夜说话。
周安看着满堂的儿孙,心中感慨万千。
轻轻咳了一声,旁边的小厮机灵地递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好几个鼓鼓囊囊的红封。
“来,过年了,都讨个吉利。”笑着给每个小辈都发了压岁钱,连下人们也都得了一份厚厚的赏钱,个个脸上带笑,吉祥话说了不少。
趁着屋里热闹,周安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李杏和宁竹茹问道:“送往宁县令、周原、周正,洛家,还有秦里正那里的年礼,都安排妥当了吧?算着日子,该到了才好。”
李杏忙应道:“爹放心,都按您的吩咐备好了,半个月前就托稳妥的镖局送去了,估摸着年前肯定能到。”
宁竹茹也补充道:“账上都记清楚了,每一样都是实在东西。”
周安又看向于春丽,“给你娘家的年礼发出去了吧?”
见周安还特意问,于春丽很是感动,连忙回答道:“发出去了,爹。”
“那就好,”周安点点头,“东西没漏吧?”
“没呢,都按单子备齐了。”
窗外雪花无声飘落,屋里炭盆烧得噼啪作响,茶香混着吃食的香气,裹着一家人的说笑声,把这寒冬腊月烘得暖意融融。
什么朝堂纷争,什么前程风险,在这浓浓的年味里,都被暂时隔在了那朱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