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道里的黑暗像浸了油的棉絮,密不透风地裹着人。闸门合拢的闷响还在耳膜里震荡,林砚之攥着船票的手心沁出冷汗,票根上的编号被水浸得发胀,反倒更清晰——07,19,32……三十七个数字像排冰冷的针,扎进她后颈。
“闸门是铸铁的,撞不开。”赵猛的声音从暗影里传来,带着摸索的响动,“但这水道是砖石砌的,接缝处有松动。”他突然摸到块凸起的砖,用力一按,竟传来轻微的空响。
林砚之凑过去,借着从暗格透进的微光细看——砖缝里嵌着半片烧焦的帆布,和海面上那只“蝴蝶”的质地一模一样。“是老烟杆留的。”她指尖抚过帆布残片,上面用炭笔描着道斜杠,正对着船票上“17”这个编号。
“17号……”赵猛突然低呼,“鱼市场冷库的门牌是17号。”他猛地发力抠那块砖,砖石簌簌落下,露出个仅容一人侧身的洞口,一股混合着鱼腥与腐朽的寒气涌进来。
“这是通往后厨的暗渠。”林砚之辨认着洞外的管道,“二十年前船坞大火后,这里改造成了鱼市,水道应该是那时被重新挖通的。”她率先钻出去,脚刚落地就踉跄了一下——脚下踩着层滑腻的冰碴,周围堆着半人高的冻鱼,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冷库深处传来滴水声,规律得像某种倒计时。赵猛关紧暗门,刚要说话,就见林砚之盯着墙角皱眉:“那里有东西。”
堆着的冰砖后,露出半截朽坏的木箱,箱盖刻着个模糊的“渡”字——正是老烟杆烟杆上该有的标记。林砚之掀开箱盖,里面没有军火,只有叠泛黄的花名册,第一页赫然写着“苍鹭号货舱 crew 三十七人”,每个名字旁都标着编号,而“老烟杆”的名字旁,是“01”。
“他不是替身。”赵猛的声音发沉,“他是当年的幸存者。”
“幸存者?”冷库外突然传来皮鞋踩过冰面的脆响,李少尉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飘进来,带着戏谑的回音,“赵队长倒是天真。一个把三十六个同伴砌进墙里的人,也算幸存者?”
门被推开条缝,冷风卷着他的话音灌进来:“老烟杆当年为了独吞这批‘货’,亲手锁了货舱门,放火烧了‘苍鹭号’。可惜啊,有人从墙缝爬出来,在帆布上画了三角木片——那是他独吞的标记。”
“你胡说!”林砚之猛地抬头,却见李少尉身后跟着个卫兵,正举着枪对准门轴,“花名册最后一页有批注,他写着‘十七人尚有气息’!”
“哦?”李少尉推开门,慢悠悠地晃着手里的短枪,“那你们猜猜,这十七人里,有没有当年给他通风报信的内鬼?”他突然指向赵猛,“比如……你父亲?”
赵猛的脸色骤变,攥着消防斧的手猛地收紧:“你什么意思?”
“二十年前,你父亲是‘苍鹭号’的大副,对吧?”李少尉轻笑,“老烟杆的供词里写着,是你父亲帮他运的‘货’。可惜啊,他没说清,那‘货’到底是军火,还是……”
话音未落,冷库深处突然传来“笃、笃笃”的敲击声,节奏古怪,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叩墙。林砚之猛地看向花名册,17号的名字旁画着个小小的音符——那是敲击声的节拍。
“是摩斯密码。”她迅速对照船票上的编号,“17号在求救,说……墙里有炸药!”
赵猛立刻抡起斧头砸向承重墙,冰屑飞溅中,砖石松动的声音里,混着墙内传来的微弱呼喊:“是老烟杆骗了我们……他说等风头过就放我们出去……”
李少尉的脸色终于变了:“不可能!他说墙里的人早就死了!”
“你也被他骗了。”林砚之盯着他,“他故意让你以为军火在船上,又引我们来冷库,就是想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包括知道他当年罪行的你。”
敲击声突然急促起来,墙缝里透出的手指开始剧烈抽搐。赵猛的斧头已经劈开个大洞,露出里面蜷缩的人影,那人手里正攥着根点燃的火柴,引线滋滋地冒着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