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午,青州城被搅得天翻地覆。
身着腰挎制式长刀的镇武税吏,铁青着脸,凶神恶煞地踹开一户户门板,惊得满城鸡犬不宁。
渐渐的消息传播开来。
威震江湖的镇武税司青州监衙门,昨夜竟被一个叫“神偷我来也”江洋大盗光顾!
镇武司被盗,奇耻大辱莫过于此!
通缉令雪片般飞遍全城,各门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请到镇武司盘问。
然而无论怎样严查,“神偷我来也”这名字却如投入深潭的石子,毫无回响。
满城搜捕,这是赵举的第一个反应!
只是银票早已被杜红菱带走,秦权密令已被我烧掉,只有一本薄薄的账簿,随时可以销毁。
任他把青州城刮地三尺……
等等!我的目光落在桌前的那个顺手带出的纯金打造的貔貅镇纸上,差点忘了这个!
我暗运内力,指间劲力吞吐,欲将这五斤多重的纯金疙瘩揉捏变形,再搓成便于携带的金叶子。
谁料内力甫一透入,便察觉金身之内竟有中空异物!
心念电转,指尖真气猛地一吐,“嗤”的一声轻响,将那貔貅坚硬头颅硬生生切断。
豁口内,赫然躺着一枚乌沉沉的刀型令牌,婴儿拳头大小,非金非铁,入手冰凉刺骨。
令牌之上萦绕着一股极为熟悉且暴戾的真气波动,与昨夜赵举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同源!
两个殷红如血、带着森然煞气的小字映入眼帘:“影子”!
影子?这是……血刀门的信物?也是赵举的身份令牌?
我心中恍然,难怪赵举会如此震怒,发动整个城的镇武税吏去捉拿“神偷我来也”。
原来我无意间拿走的貔貅里,藏着他最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
来不及多想,我用离火真气将剩下的貔貅做成了金叶子。
“砰!”门被粗暴地撞开。
两名税吏走了进来,不耐烦道:“奉赵监正之命,搜查江洋大盗,出示路引,告身!”
我强自镇定,从怀中摸出路引,恭敬递上:“官爷,小人江尘,这是路引告身。”
“江尘”这个路引,还是几月前去淮州时,赵无眠替我准备,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
两名税吏草草扫过路引,便在房间内翻检起来。
柜箱被粗暴掀开,被褥抖落一地,连床板都敲得咚咚响,却始终不见他们想找的“失物”。
忽然,其中一人目光钉在我放在墙角粗布包裹上。
他大步上前,一把扯开,包裹里几件旧衣散落,四十两金灿灿金叶子滚落地上!
那耀眼的光芒瞬间抓住了税吏贪婪的眼睛。
“嗯?”他抓起一把金叶子,在手中掂量,厉声喝问:“这是什么?一个行商,哪来这许多金器?莫不是赃物?”
我看了一眼蜷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沐雨,连解释道:“官爷明鉴!这是小人变卖家产,来青州给妹妹治痨病的救命钱啊!”
沐雨恰在此时猛地蜷缩起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模样可怜至极。
税吏闻言连忙向后退了两步,生怕被感染,他嗤笑一声:“哼!痨病鬼?看着倒不像要死的样儿!私藏金器,形迹可疑,按律没收了!”
另一税吏也不耐烦挥手:“行了行了,晦气!赶紧滚远点!”
他们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门,“头儿!查完了,没发现可疑!就俩穷酸,一个病秧子!”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沐雨冲我飞快地眨了眨眼,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狡黠,“江尘哥哥,我演得不错吧。”
只是,那被抢走的四十两金叶子,终究是实打实的损失。
不过也好,落回镇武司手中,就当是物归原主吧!
……
满城搜查持续了半日,午后这些镇武税吏全都偃旗息鼓。
赵举的雷霆手段,终究没能揪出那个虚无缥缈的“我来也”!
青州城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百姓们也都对此破口大骂。
“什么搜捕江洋大盗,分明就是搜刮民脂!”
“刘记胭脂铺的老刘,就因为顶撞了两句,差点被抄了家!”
“同样都是监正,同样都姓赵,做人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嘘,小心隔墙有耳!”
茶肆内,我带着沐雨喝茶,听着百姓们叫苦连篇。
这些镇武税吏,平日嚣张跋扈惯了,没有了赵无眠的约束,变得肆无忌惮,引起了民愤。
傍晚时分,杜清远和杜红菱兄妹来到客栈。
“赵举这狗贼!欺人太甚!”杜红菱的声音因愤怒而发颤,“上午满城搜捕贼人,下午便以‘账目不清、涉嫌资敌’的狗屁理由,封了我杜家西城最大的粮行、南街的绸缎庄,还有城外的两个车马行!这是要断我杜家的根基!”
杜清远也满脸愤慨,“不仅如此,他刚封了铺子,转头就派人送来‘抚恤’,说是感念四叔为国捐躯,明日的英灵归乡仪式,他赵举要亲自扶灵!我呸,恶心!”
“打个巴掌给个枣儿!这伪君子!”
“一边下死手断我财路,一边又拿四叔的英名做文章,演给全城人看他的仁义!”
我听着他们控诉,指尖无意识摩挲袖中冰冷的令牌。
那\"影子\"二字像毒蛇噬咬心脏,赵举越疯狂,越证明这令牌能要他的命!
我缓缓问道,“他亲自出席扶灵?”
杜清远和杜红菱同时看向我,带着不解和悲愤。
我转过头,迎上他们的目光,“正好。就用明日的英灵归乡……送他一起上路。”
杜清远和杜红菱闻言,脸色骤变!
“刺杀镇武监正?”杜清远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姐夫哥,这……这可是形同谋逆的泼天大罪!朝廷震怒,必是诛灭九族的下场!”
杜红菱也急切道:“此事若发生在杜家,发生在四叔的归乡仪式上……我杜家满门,顷刻间便是灭顶之灾!赵举正愁找不到借口彻底铲除我们!”
她眼中虽有对赵举的刻骨恨意,但更多的是对家族存亡的恐惧。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谁说要‘刺杀’了?杀人,又何必亲自动手?脏了我的手。”
杜清远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但仍有疑虑:“可……谁能撼动赵举?他背后是镇武司,还有……”
“赐给他权力的人,也会成为他取他性命的刀!”
我缓缓道,“明日葬礼上,我会亲自给赵监正一份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