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几个月了?德妃姐姐,你不是和宸妃关系好吗?晓得吗?”
德妃和娴妃打马虎眼,轻摇团扇,“不知道啊。”
宁馥雅狠狠剜她俩一眼,丹蔻险些折断,“宸妃莫不是防着我们这些姐妹?小家子气!”
不自主抚摸小腹,谁能告诉本宫有喜是什么感觉啊!
她眼风扫向上首,“皇后娘娘竟也不知情吗?您可是六宫之主啊!”
岳皇后道:“宸妃若真有喜,乃幸事一桩。”
“传本宫令,自即日起,六宫禁用麝香、零陵香、红花,违者重罚。诸位姐妹,有空都为宸妃和皇嗣多多祈福。”
“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众妃嫔跪安后,岳皇后抱过明瑜哄,竟哼起了童谣,惊得司竹一脸诧异,自家娘娘上一回哼童谣还是大皇子在世时。
“娘娘,您的心情似乎很愉悦 ?”
“你以为本宫知道宸妃有孕,会忌惮她怀得是皇子,威胁本宫的后位?”
司竹点点头,不该这样想吗?
岳皇后望向紫宸殿后的高台,“看见那座观星塔了吗?”
按照祖制,凡帝王无嗣,塔上夜夜燃着求子明灯。
“陛下登基几年来,后宫无皇子,本宫一想到此,就彻夜难眠。江山若无继,后宫争的这点荣宠,来日不过是一捧劫灰。凤印之重,首在社稷。本宫希望宸妃怀得就是皇子。”
司竹跪地道:“娘娘大义,才是皇后之品格。”
岳皇后轻抚明瑜的小脸,“近来,你留心六宫众妃嫔的动向,谁若是敢害宸妃肚子里的皇嗣,本宫定严惩不贷。”
养心殿里。
焱渊手中收到的密报\"啪\"地展开,西南盐井图被朱砂圈得如同血网。
王伦请命朝廷出兵镇压——赵家挖盐井倒卖私盐。
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赵氏罪证:私贩官盐至罗月国,克扣盐工口粮中饱私囊,甚至......焱渊眸光一凛,指节敲在\"以劣盐充官盐致三百户百姓患瘿病\"那行字上,龙案顿时裂开细纹。
盐井这一刀,是朝廷和赵氏的互相试探。
焱渊清楚,越是如此重要,越不能急躁,他要下的是一盘温水煮青蛙,最后连根拔起的大棋。
焱渊取过狼毫,蘸着朱砂在盐井图勾画。
赵氏经营西南六十载,树大根深。
笔锋在罗月国边境顿住——这盐道走向,像条通敌的捷径……
强行镇压,会激起赵氏叛乱,勾结罗月国,届时西南将彻底脱离朝廷掌控。
殿内安静许久,焱渊突然问:“今日长公主可在宫中?”
全公公道:“长公主在六司呢,这两日是各司月底采办汇总和下月提报预算的时间。”
“摆驾中正殿,朕该去给母后请安了。”
殿外惊雷炸响,初春的雨来得猝不及防。
雨幕中,帝王仪仗穿过重重宫门,玄色龙纹大氅被风吹起,如展翅的夜枭扑向佛堂金顶。
中正殿内,檀香缭绕。
太后跪在鎏金佛像前,手中佛珠一粒粒滑过指尖,口中诵经声低不可闻。
殿外忽起一声,“万岁”,朱漆殿门已被推开。
焱渊将手中一叠文书\"啪\"地砸在供案前。
“母后当真虔诚。不如给佛祖说说,李嬷嬷下得落胎香,是奉了谁的命?”
太后手中佛珠一滞,缓缓转身。
“皇帝这是何意?”她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供词,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惊讶,“李嬷嬷竟敢谋害皇嗣?那死了活该。”
“装模作样!”焱渊抬起大长腿,一脚踹翻紫檀案几,噼里啪啦,经书掉落一地。
“皇帝,你……”太后搭着宫婢的手起身,强装镇定。
龙纹皂靴踩过一张画押供词,“慎行司三十六道刑罚,这老货挺到第三十二道才招认。母后可知她最后说了什么?”
焱渊凑近太后,鬼森森道:“她说'太后娘娘允诺保老奴全家性命'。”
佛堂骤然死寂。
太后指尖掐进掌心,面上却浮起痛心之色:“皇帝!你宁信一个贱婢攀咬,也不信生身之母?”
她素手拍在莲花座上咚咚作响,“佛祖在上,哀家若有害孙之心,愿堕阿鼻地狱!”
焱渊冷笑几声,“母后敢在佛前破开心脏,让佛珠看看是红是黑么?这几年,你害了多少人,母后当真以为朕瞎了聋了?\"
太后泪如雨下:“皇帝啊!你为几个贱婢如此折辱亲母?先帝在天之灵——”
“闭嘴!”焱渊暴喝如雷,“若非顾念生恩,朕早该送母后去皇陵陪父皇。”
太后叹气道:“皇帝,母后这些天一直在中正殿祈福,你却因一个妃子跑来怪罪母后,母后心痛啊!”
焱渊掸掸龙袍上沾染的香灰,“传旨!太后凤体违和,即日起于中正殿静养,无诏不得出!”
太后瞳孔骤缩:“你要软禁哀家?!就为那莫须有的怀疑?”
她尖笑起来,“好啊!好个孝子!满朝文武看着呢,看你这般对待亲母,如何坐得稳这江山!”
焱渊已转身走向殿门,唇角勾起森然冷笑弧度,“母后放心,明日早朝,朕会告诉文武百官,您为恕罪自请闭门诵经。”
说罢大步踏出,朱红殿门在身后轰然闭合。
殿外廊下跪满了瑟瑟发抖的宫人。
殿内传来瓷器碎裂之声,紧接着是太后歇斯底里的咒骂。
焱渊仰头望了望檐角垂下的铜铃,薄唇扬起一抹冷笑。
从今日起,儿子会一点点把您的心剖开,一点点撕烂……
他眯眼望向东南方的尚宫局,登上銮驾离开。
此时,尚宫局正堂,嘉敬纤指划过账册上的朱砂数目。
青芜疾步近前,“殿下,中正殿出事了。陛下雷霆震怒,将太后软禁了!”
嘉敬指尖一顿,湖笔在\"蜀锦十匹\"处洇开一团墨迹。
她合上账本,“都退下。”
陷入了沉思,帝王因落胎香一事,把太后软禁,这是撕破脸的信号,那么她该怎么做,才能既不受牵连,还能获得益处?
“备轿,去养心殿。”
“现在?陛下正在盛怒......”
“正因如此。本宫这个做姐姐的,合该去宽慰宽慰。”
一炷香后。
养心殿外,嘉敬沾了雨水的绣鞋刚踏上丹墀,便听得殿内一声脆响——定是御窑的茶盏又遭了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