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啊，”杨威提高了嗓音对外面喊道，“这段日子大家都辛苦了，今晚置办几桌宴席，本官做东，这些日子参加查案的人，都好好喝几杯。”
说的是自己做东，实际上最后还是衙门报账。
不过他如今还兼管着钱粮，报账就是左手倒右手的事儿。
“多谢杨大人，”底下拍马屁的声音立刻响起，“在下不在州府，都听见州府的官吏们说，咱们四位通判虽是平级，可杨大人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通判啊。”
“可不是吗，说不定过段时日，咱们叫的就不是杨通判了，是杨同知，杨知府……”
底下众人一阵哄笑。
是夜，杨威的酒喝到一半，就看见有族人慌不择路的跑进来，甚至由于天色太晚，传话的人太慌乱，行走之间还踹倒了地上的酒坛子。
“大人，大人你快去看看，打起来了……”来人不停地喘着粗气。
“谁跟谁打起来了，你慢点说，”杨威有些不耐。
“是赵家人，他们说大人罗织罪名陷害赵岗，又抓了他们的族长，是有意要治死他们一族人，大人是官身他们动不了，就带了几十人砸了咱们家的祠堂，此时两家已经打的不可开交。”
不管是杨威和赵岗本人，还是他们的族亲，都是横惯了的，此刻更是谁也不让谁，两方话赶话，越说越来气，便直接大打出手。
“什么？”杨威的酒瞬间醒了一半，“叔公他们没拦着？”
“拦了，当时那种情况，完全拦不住，大人还是快去看看吧，”那人格外焦急的开口。
剩下的官员也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劝道：“杨大人还是快去瞧瞧，别闹出什么乱子。”
可已经晚了。
……
等杨威一路策马，赶到冲突现场时，已经出了人命。
“大人，叔公他死的惨呐——”一旁的人看见杨威过来，急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他们赵家实在是欺人太甚，叔公被他们一棍子打倒在地……”
白布之下，老者的尸首尽管已经被收拾过，但头骨上偌大的凹陷，看起来格外可怖。
“赵家人当真是疯了，”杨威咬牙切齿站起身来，对着眼前两个随从道，“你们拿了我的手令，把今日参与斗殴之人，都抓了！”
“是！”兹事体大，两个随从不敢含糊，立刻动身。
但赵家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杨家死的不过是个老棺材瓤子，这帮畜生竟然打死了咱们两个青壮，简直是欺人太甚！”赵岗的叔父杵着手中的拐杖。
如今赵岗被关，赵奎被抓，赵氏一族纷纷团结在这位辈分最高的长辈身边。
“大爷，您说怎么办！”一旁的后生双眼通红。
“自然是叫他们血债血偿！”赵大爷骂道。
许是私设公堂时日太久，在他们的脑子里，竟然没有报官这个处理办法。
偌大的祠堂里站满了人，此刻群情激奋，衙门里一队皂吏来到赵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你们要干什么？”有人面色不善的看向皂吏队长。
“你们今日械斗，打死了人，我们奉杨通判的命令，前来提人，把今日动手的人……”
交出来三个字还未出口，皂吏队长便挨了一闷棍。
赵家人今日本身就压抑了许久，有这一闷棍的火星子，火药桶瞬间炸开。
“你们非要把我们逼上绝路，先打死这几条恶狗，再去杀了杨威那个狗娘养的！”
情绪上头的人一呼百应。
在省里的林铮不清楚这一场械斗，可是这样大的动静，却被沈轩几人瞧得清清楚楚。
“大人，大人，您快回去瞧瞧，赵家和李家两族人打了起来，闹出人命了，他们说是杨通判公报私仇，现在已经将墨鱼县的县衙给围了，势必要给自家人讨个公道。”
林铮正在和按察使郑星说话，猛然听见这样的汇报，一脸震惊的站起身。
“这是怎么回事？”
林铮便三言两语的说了来龙去脉。
“惠州那些宗族，面上看着规规矩矩的，想着也没必要处理，没想到他们竟然疯狂到这般田地。”
郑星此刻也是咬碎一口银牙，这事儿描画描画，就是他手下出了叛民，虽说不是第一责任人，但追究下来，也绝对逃不脱。
“郑大人，兹事体大，仅靠着我州府衙门那些人怕是不行，还请大人在臬司衙门调五百兵丁给我，”林铮开口。
“这是自然，”郑星满脑子都是将此事压下去，闻言二话不说，站到桌案上龙飞凤舞的写了批文，递给林铮。
……
杨威这厢没等到巡按御史，先等到了包围县衙的赵家人。
“把杨威这个狗官交出来！”
“交出来……”
火铳响了几声，群情激奋的百姓瞬间冷静下来，林铮看着眼前的乱子，开口问道：“你们可知，此举形同谋反？”
“大人，杨威草菅人命，罗织罪名，我们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赵大爷说着软话，面上的表情却格外阴狠。
“罗织罪名？”林铮策马上前。
几个赵家在衙门当差的族人站了出来，纷纷说着杨威的行为和他们留的证据，大有今日不杀了杨威，他们就一把火烧了墨鱼县县衙的架势。
杨家这厢也不甘示弱，千年的狐狸谁不了解谁？
当即将从前许多阴私事全部爆了出来。
林铮心下冷笑：“这样，将你们方才说的话，都一一记下来，本官会逐一查证。”
“至于你们包围县衙之事，如今只是惊动了藩臬衙门，若是惊动了东南大营，军营里的人只会平叛，可不会像本官这般跟你们讲道理。”
拖延了一段时间，情绪冷静下来，众人才面面相觑感到后怕。
林铮挥了挥手，身后的兵丁将两族领头人纷纷控制起来。
之前休养生息了那么久，如今才是真正开始干活的时候。
林铮亲自坐在公堂，两族人互相举报，中间又难免牵扯到旁人，沈轩听闻消息，带着贾世和左光两人急忙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