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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燕子李三外传 > 第424章 那扇关上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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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山洞里的油灯昏黄地亮着,将韩璐和二师姐的身影拉得细长。

二师姐的目光投向跳动的火焰,仿佛能从那昏黄的光晕里望见十数年前的时光。她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柔和而哀伤,声音也带上了一种遥远而朦胧的调子。

“师妹,”她轻声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那年……庙会,戏台子上挂满了红灯笼,热闹得很。”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陷入美好回忆的微笑,但那笑容很快被接下来的苦涩冲淡了。

“我那时……也是年轻气盛,爱玩闹。三儿他……正变着法儿地追着我,想让我高兴。”二师姐的眼中泛起一丝复杂的光,有甜蜜,有酸楚,更多的是悔恨。“我随口就跟他说,‘三儿,你要是能爬上那戏台,把最高的那盏灯笼给我摘下来,师姐我就陪你喝酒,一醉方休!’”

她顿了顿,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场景,眼神有些迷离。

“我本以为他做不到,那戏台那么高……可他想都没想,为了博我一笑……”二师姐的声音哽了一下,带着哭腔笑道,“他真的去了……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身丑角的行头,画着大花脸,笨拙又拼命地往上爬。底下的人都在笑,都在叫好……他摘到灯笼,递给我时的那个眼神,亮晶晶的,全是得意和……和对我的喜欢。”

她的手指蜷缩起来,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袖。

“我答应了,自然要兑现。我们就真的跑去喝酒了。”二师姐的语气沉了下去,“我们都喝多了,醉眼朦胧……我看着他,看着看着……那张嬉笑的脸,不知怎么的,就恍惚了……”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脸上出现极度痛苦和愧疚的神情,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愿再看脑海中的画面。

“我……我把他看成了大师哥……”这句话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自我厌弃,“我那时……心里全是大师哥,醉糊涂了,就……就完全认错了人……我抑制不住,真的,那一刻就觉得是大师哥在我面前……”

她猛地睁开眼,泪水瞬间涌出,沿着脸颊滑落,她却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那场致命的误会里。

“我……我听见自己说……‘如果你喜欢我……就……就亲我一口……’”二师姐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烫伤了她的喉咙,“三儿他……他当时该有多高兴啊……他以为我终于接受他了……他小心翼翼地,就像对待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样,轻轻地……亲了我的脸……”

她的叙述戛然而止,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又感受到了当年那一刻的惊变。

“就在这个时候!我爹……师父他……”二师姐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恐,仿佛李显师父就在眼前,“他突然赶到!正好看见……看见三儿亲我……他勃然大怒!根本不听任何解释,大声斥责三儿,骂他轻浮,骂他放肆!”

“三儿都懵了……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刚刚还是甜蜜的,瞬间就变成了这样……他看着我,眼神里全是困惑和受伤……他慌乱了,口不择言,也许是急于证明什么,也许是绝望地想抓住什么,他居然……他居然当着暴怒的师父的面,直接问我……‘师姐,我娶你,好不好?’”

二师姐说到这里,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眼中充满了对自己当年言行的憎恶。

“我……我当时也慌了,酒也吓醒了,看着盛怒的父亲,再看看一脸期盼的三儿,巨大的羞愧和恐惧攥住了我……我……我说了这辈子最伤人的话……”她吸着气,每一个字都沉重无比,“我对着他喊……‘三儿!你记着!我就是终身不嫁,老死闺中,也绝不会嫁给你!’”

“我爹更生气了……三儿……三儿他……”二师姐的声音破碎不堪,“他脸上的光,一下子就全灭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使轻功跃上了房顶,背影那么绝望……”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幕,徒劳地伸出手,似乎想挽留什么。

“我爹正在气头上,见他还要‘跑’,更是怒不可遏,骂他‘孽障’,抬手就……就射出了他的燕子镖……”二师姐的身体猛地一缩,仿佛那飞镖是打在了她自己身上,“我听见三儿在屋顶上一声闷哼……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然后他就跌跌撞撞地走了……”

她终于忍不住,低下头,用手捂住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间漏出来。

“从此……他心上那个疤……就再也去不掉了……是我……是我亲手刻上去的……”她哭得不能自已,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如果当时……我当时能冷静一点,能温言软语地跟他解释,哪怕事后再说清楚……他是不是……是不是就能好受一点?是不是就不会之后那么轻易地被桂芳那种女人骗?不会因为心里苦就去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甚至……甚至走了歪路……”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韩璐,眼神里是滔天的愧疚和自我怀疑:“虽然后来他走的那些弯路,主要责任在他自己,他长大了,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可是师妹,我在这里面,没有起到一点好作用啊!我本是师姐,本该照顾他,引导他,可我……我却给了他最重的一击……我现在想起来,心就像被刀割一样……我本该处理得更好的……我真的本该处理得更好的……”

她反复念叨着这句话,仿佛这样就能穿越时空去弥补当年的过错。

“师妹,你知道的……大师哥他也知道……我这个人……脾气坏透了……心不坏,就是这暴躁的脾气,这张从不饶人的嘴……”她苦笑着,泪水依旧不停地流,“你看,现在也就大师哥他肯爱我,包容我,一直让着我……”

韩璐一直静静地听着,眼中含着泪水,却始终保持着温柔而理解的微笑,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二师姐剧烈颤抖、冰凉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安慰和力量。洞外的夜色浓重如墨,但洞内,这份坦诚和脆弱,反而让两颗心靠得更近。

二师姐沉默了良久,忽然仰起脸望向天空——那里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一片望不透的墨黑。

她的脖颈绷成一道脆弱的弧线,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韩璐注意到师姐的眼眶在路灯下泛着水光,却强忍着没有让那水光汇聚成泪。

“师妹,”师姐的声音比平时低哑,她终于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转而凝视着韩璐,目光里有一种近乎哀求的郑重,“你知道,当初,三儿问我能不能嫁给他...”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摇了摇头,仿佛在嘲笑当年的自己。

“我连想都没想,就直接一口回绝了,‘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师姐的手无意识地做了一个关门的动作,手指微微发颤,“我甚至没让他把话说完,也没看他当时是什么表情…...”

她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努力逼回眼底的湿意。

“我这么做,真是伤透了他。”师姐的声音哽咽了,她终于忍不住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现在想想,真是后悔。那时候太年轻,我把三儿看做是自己的亲弟弟,但是如果我换一种方式把心里话跟他说了,或许就不会是这样。”

师姐突然抓住韩璐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带着轻微的颤抖。

“师妹,你听我说,”她的目光灼灼,仿佛要将每一个字烙进韩璐心里,“每当想起这件事,我心里的愧疚就会涌出来,当初是我,说了最伤人的话,刺痛了他的心,三儿这辈子啊,其实很可怜。他外表坚强,什么事都自己扛着,可是他心里…...”她顿了一下,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心里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值得被爱。”

韩璐感觉到师姐握着自己的手加重了力道,仿佛交付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师妹,我早看出来了,三儿爱你,爱得很深,你一定要对他好,他历经磨难,年纪也不小了,我这个做师姐的,也希望他,能有个好归宿,幸福地过后半生的日子。”师姐的眼泪终于滑落,但她没有去擦,只是直直地望着韩璐,“师妹,你温柔、善良、坚韧,你比三儿找过的任何女孩子都要好上千倍万倍,师姐希望你,能把他心里那些空洞,一点一点地填满。把他内心的伤痛一点点抚平。你能答应我吗?”

韩璐郑重地点头,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也湿了。她反握住师姐冰凉的手,轻轻捏了捏,声音虽轻却坚定:“我答应你,师姐。我会的,一定会。”

师姐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力气,肩膀微微塌下来,像是卸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她抬手轻轻擦去脸颊上的泪痕,望向远处黑暗中模糊的教学楼轮廓,轻声说:“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有你在身边,他能被好好照顾,我对三儿的愧疚感,也会减轻一些……”

夜空依旧漆黑,但油灯下的两个身影靠得很近……

山洞外夜风呜咽,洞内油灯的光芒将二师姐的脸庞映照得晦暗不明。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碾过粗粝的砂纸。

“那时候……”二师姐的眼神空洞地望着石壁,仿佛在看遥远的过去,“我压根不觉得我那句话能把他伤得多深。我心里喜欢大师兄,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他李三……不过是自讨没趣。”

她的手指紧紧抠着膝盖处的衣料,指节泛白。

“后来,他变了……我听说他投靠了日本人,跟那个蛇蝎心肠的桂芳鬼混在一起,还……还染上了大烟瘾……”二师姐的语调骤然变得尖锐,充满了鄙夷和愤怒,“那时候他在我眼里,就是燕子门的奇耻大辱!是彻头彻尾的败类!我恨透了他!恨不得亲手清理门户!”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似乎当年的恨意至今仍未完全消散。

“再后来……他……他一掌打死了我爹……”二师姐的声音猛地哽住,她闭上眼,泪水却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她猛地抬手,用手背狠狠擦去泪水,动作带着一种决绝的痛楚,“这杀父之仇……让我对他的恨,再也无法化解……根深蒂固……我只觉得他该死,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但声音里的痛苦却丝毫未减。

“可其实……我心里……心里深处……又何尝不想像小时候那样,他还是那个跟在我后面喊‘师姐’的小师弟,我能照顾他,爱护他……”她的语气终于软化下来,透出无尽的悲凉和迷茫,“但他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像一把把刀,把我这点念想砍得粉碎……我没法接受!我们的仇,就这么越结越深,像滚雪球,再也停不下来……”

说到这里,她缓缓转过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韩璐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反思,还有一丝寻求认同的渴望。

“直到后来……遇到了你,师妹……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跟他一起打鬼子,出生入死……”她的眼神渐渐亮起一丝光芒,仿佛回忆起了那些烽火连天却并肩作战的日子,“我看着这小子……拼命、不怕死、有担当……我才慢慢看清,他不是孬种,更不是天生的坏蛋……”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充满了懊悔和自我谴责:“其实……是我们……是他身边这些本该最亲最亲的亲人,一步步把他逼到那个绝境里的啊!如果我们当初能多给他一点关心,一点信任,一点爱……他怎么会……怎么会走上那条投靠日本人的黑路?那几年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我们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二师姐的眼泪再次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出于仇恨,而是源于深刻的自省和心痛。

“后来……我看他一次次地向我赔罪,豁出性命地去打鬼子……这次,被鬼子包围……”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眼睛都瞎了……可他心里比谁都亮堂!他知道自己是个爷们儿!他就用他的命……想来换我的命啊!”

她激动地抓住韩璐的手臂,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就那么……那么毫不犹豫地用他的后背对着鬼子的枪口!把我死死地护在他怀里……用他的身子给我当盾牌……那一刻……我就全都明白了……我错了……我这些年,全都错了……我恨错了人,也看错了人……”

她泣不成声,整个人仿佛被巨大的悔恨和重新涌起的亲情所淹没。

韩璐一直静静地听着,她的眼中也盈满了泪水,但她始终保持着温柔而坚定的目光。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二师姐剧烈颤抖的手背上。

“师姐,”韩璐的声音轻柔却充满了力量,像一股暖流,“我明白的,我都知道。你心里的苦和愧,我都懂。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折磨自己了。”

她握紧了师姐的手:“因为师父和师叔的事,你恨他,这是人之常情,换做任何人都会如此。我完全理解。经历了这么多生死考验,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师姐你最终……能放下心结,真正地原谅了三哥。”

韩璐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带着泪光的、充满希望的笑容:“师姐,你放心,未来的日子还长。三哥的境遇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因为从现在起,有你,有我,还有大师兄,我们都真心地关心他,爱着他。三哥不止一次跟我说过,燕子门才是他的家,是师哥和师姐……给了他一个家。”

她的话语温柔而恳切:“他现在能够回来,能够重新被你和师哥接受,是他最高兴、最珍惜的事。师姐,我们以后一起,用尽全力去关心他,爱他,把这个家重新温暖起来,好不好?”

二师姐听着韩璐的话,眼中的悔恨和悲痛渐渐被一种释然和感动所取代。她望着韩璐,终于缓缓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微微倾过身,伸出双臂,紧紧地、紧紧地将韩璐抱在怀里。两个女人的眼泪在这一刻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浸湿了彼此的肩头。但这不再是痛苦的泪水,而是涤清过往尘埃、预示着新生与和解的甘霖。她们紧紧相拥,在昏黄的灯火下,如同风雨过后相互依偎的两株藤蔓……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薛将军刚与部下议完事,身上铠甲未卸,正站在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图前,眉头紧锁地研究着敌我态势。帐内还残留着方才讨论时的烟尘与一丝紧张气息。

长沙大营,警卫员快步走进帐内,对薛将军行了一个郑重的军礼,然后双手呈上一封书信:“报!将军,李将军麾下加急送来的信函。”

薛将军头也没回,目光仍在地图上逡巡,有些不耐烦地: “念。” 警卫员展开信纸,快速浏览后禀报:“李将军信中说,他手下的一批江湖豪杰,以李三为首,不日将抵达长沙,助将军一臂之力,共抗敌军。”

听到“江湖豪杰”四个字,薛将军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猛地转过身,铠甲叶片随之发出“哗啦”一声脆响。他脸上原本的凝重迅速被一种极度的不屑所取代。

薛将军的嘴角向一侧扯起,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

他几步走到案前,并不去接那封信,仿佛那信纸都沾上了什么不靠谱的气息。他伸出粗壮的手指,点了点桌面,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薛将军的声音充满了嘲讽: “江湖人士?是那些在街头卖弄花拳绣腿、耍把式卖艺的?还是那些争强斗狠、只知道好勇斗狠的绿林草寇?他们有什么真本事?两军对阵,那是尸山血海,是钢铁洪流,靠的是令行禁止,是排兵布阵!岂是匹夫之勇能左右的?”

他越说越觉得荒谬,甚至气笑了,摇着头,仿佛在责怪李将军的多此一举。

过了几分钟,薛将军眼神锐利,带着一丝被小瞧的恼怒: “这个李将军,也是越老越糊涂!把这群乌合之众介绍给我?简直是胡闹!这哪里是援军?分明是累赘!仗打起来,我是照顾他们,还是指挥我的兵?难不成还要我分心去保护这些‘豪杰’?”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虎目中射出悍厉的光芒。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笔架上的毛笔都跳了一下。

薛将军声如洪钟,充满了自信与霸气: “告诉他李将军,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薛老虎打仗,靠的是手下这帮铁打的兄弟,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本事!不是这些来路不明的江湖把式!我薛老虎的军营,不是谁想来就能来凑热闹的地方!老子可不是吃素的,用不着这些花架子来添乱!”

说完,他大手一挥,仿佛要将这个荒唐的消息彻底扫开。

薛将军语气不容置疑,对亲兵下令: “去!马上回信给李将军,就说长沙军务繁忙,不便接待闲杂人等。他的那些‘豪杰’,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他转身再次面向地图,背影如山,却透着一种固执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

显然,他对这些未曾谋面的江湖帮手,已经盖棺定论,充满了偏见与不屑。帐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气氛一时显得压抑而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