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那是白杆兵!”
“那就是他们杀敌的枪吗?”
“后面那是戚家军!我认得那旗!”
“邱天使呢?邱天使在哪?”
.......
人群沸腾,欢呼声、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响起。
孩子们被大人扛在肩头,兴奋地指着队伍。
许多百姓甚至自发地跪伏在地,朝着队伍磕头。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军国大事。
但他们知道,是这支军队,是那位传说中的邱天使,打跑了凶恶的建奴。
斩杀了奴酋,让他们能安心过日子。
他们作为京师的老百姓,祖上又不是没见过鞑子围城的恐怖。
毕竟,如今过去也不到百年时间。
所以邱白能带领军队阵斩奴酋,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好事。
在队伍的最前方,邱白骑乘着高头大马,与秦邦屏、戚金等将领并肩而行,并没有自己单独一列。
他依旧是一身青袍,并未穿戴甲胄。
在凛冽的寒风中,身形显得格外挺拔。
他的目光扫过道路两旁激动的人群,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心中却并无太多波澜。
战争的荣耀,属于生还者。
而真正的代价,早已埋在辽东的冰雪之下。
在人群的一处高楼上,东方白一袭大红衣裳,迎风而立。
她远远看着,那个在万千欢呼中从容行来的身影,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左冷禅和上官云几人站在她身后,望着那道身影,神色复杂。
不曾想不过数月之间,邱白竟然做下如此大事,简直是闻所未闻。
任盈盈戴着帷帽,遮住了面容。
但那双透过薄纱紧紧盯着邱白的身影的眼睛,却早已模糊,泪水无声地滑落。
父亲惨死的画面,与眼前这万众欢呼的场景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心如同被撕裂般疼痛。
队伍并未在城外停留,而是直接穿过德胜门,接受着沿途更热烈的欢呼,径直前往皇城。
凯旋献俘,这是必不可少的仪式。
……
皇宫,武英殿。
相较于正式的大朝会,这里的氛围稍显轻松一些,但依旧庄严肃穆。
朱由校高坐于御座之上,虽然极力想维持皇帝的威仪,但脸上那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好奇,还是暴露了他少年的心性。
魏忠贤侍立在一旁,脸上堆着谦恭的笑容,眼神却不时精光闪烁。
当邱白在宦官的唱引声中,大步走入殿内时,朱由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甚至不等邱白完全行完礼,就迫不及待地从御座上站起,几步走了下来。
“邱师傅,免礼!快免礼!”
朱由校亲自上前,伸手扶住邱白,上下打量着他,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
“邱师傅,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我在宫里都听说了,你打得那些鞑子屁滚尿流,还把那个……那个奴酋给杀了!”
朱由校眉飞色舞的说:“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他语速极快,仿佛有无数话要说。
周围的群臣见此,却都是面色难看。
这个邱白不过是一江湖游侠儿,怎地能走上金銮殿,还被皇帝叫做师傅,这让他们的脸往哪里搁?
可人家现在实打实的战绩,却又让他们不好反驳,毕竟那可是奴酋努尔哈赤啊。
当年萨尔浒一战,打得他们这些朝堂诸公谁不两股战战。
稍微有点脑子,都知道那一战对朝廷来说损兵折将之厉害,没个几年是恢复不过来的。
后面朝廷重新启用熊廷弼,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否则谁愿意用那个熊蛮子啊。
如今这个邱白异军突起,让他们再度感觉到了危机。
或许熊蛮子比这游侠儿更靠谱。
毕竟熊蛮子怎么说也是正经的读书人。
邱白任由他牵着手,抬眸看着眼前这位少年天子,脸上浮现淡淡笑容。
数月不见,他似乎长高了些。
但那份对自己的亲近,却丝毫未变。
“陛下谬赞了,此乃陛下洪福,将士用命,臣不敢居功。”
邱白微笑着点点头,轻声回应。
“哎,邱师傅你就是太谦逊了!”
朱由校摆摆手,笑着说:“朕可知道你于万军之中,阵斩奴酋,那可是万人敌般的人物,过度谦逊,你就是骄傲了啊!”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木制机关鸟,献宝似的递到邱白面前。
“邱师傅,你看,这是我最近做的,送给你!”
那机关鸟做工精巧,上了发条后,竟能自己扑腾着翅膀走上一小段路。
邱白接过,仔细看了看,笑着称赞道:“陛下巧思,这机关术越发精湛了。”
“邱师傅喜欢就好!”
得到邱白的夸奖,朱由校更是开心。
“你放心,朕没耽误政务,都是闲暇时做着玩的。”
朱由校看了眼旁边的魏忠贤,道:“有魏大伴帮着处理奏章,朕省心不少。”
“老奴能为陛下分忧,是老奴的福分。”
旁边的魏忠贤闻言,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立刻躬身道:“邱先生为国征战,劳苦功高,老奴在后方,自当尽心竭力。”
邱白看了魏忠贤一眼,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未予置评。
魏忠贤这个人,心思深沉,善于钻营。
即便是后世,那也是褒贬不一,但是都承认他对朱由校的作用很大。
眼下更是对皇帝最忠心,最好用的一把刀。
至于未来如何,还需再看。
毕竟,怎么说也是最后的一个岳父了。
“邱师傅.......”
朱由校忽然扯了扯邱白的衣袖,压低声音,眼中带着期盼。
“你这次回来了,是不是就不走了?”
“不走的话,那就入朝来帮朕?”
朱由校皱着眉头说:“朕总觉得这满朝文武,心思太多,纠缠不清,朕需要你来帮朕好好梳理一番,重建朝纲秩序。”
邱白看着少年天子眼中纯粹的信任,心中微叹。
“陛下,快了。”
他温和地笑了笑,说:“辽东战事暂缓,眼下正是时机。”
“当务之急,是打造一支真正忠于陛下、忠于皇室的强军。”
“军权在手,政令方能畅通。”
“枪杆子里出政权。”
朱由校听得似懂非懂,但听到强军、军权这些词,眼中还是露出了向往之色。
“枪杆子里出政权……”
“邱师傅说得好,朕真想早日看到那一天!”
“陛下一定会看到的。”
魏忠贤在一旁笑着附和道:“有邱先生辅佐陛下,我大明中兴可期!”
又叙话片刻,邱白婉拒了朱由校留他宿于宫中的安排,告退而出。
身后,是少年天子依旧兴奋、充满期盼的目光。
……
悦来客栈的小院。
阔别数月,邱白再度回到了这里。
此处,似乎比皇宫更让邱白感到放松。
当他推开那扇熟悉的院门时,几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邱白!”
东方白、左冷禅、上官云等人几乎同时起身。
东方白神色依旧清冷,但眸中的关切之情,却是清晰可见。
左冷禅和上官云则明显松了一口气,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而最激动的,却是任盈盈。
她猛地站起身来,帷帽下的肩膀剧烈颤抖着。
看着邱白那张熟悉的脸庞,数月来的恐惧、悲伤、委屈瞬间决堤。
她再也无法抑制,一把摘掉帷帽,几步冲上前,一头扎进邱白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呜……邱白……”
“我爹……我爹他……”
任盈盈的泪水迅速浸湿了邱白的衣襟。
那哭声凄楚无助,充满了失去至亲的痛苦。
邱白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没有多问,任由她发泄着情绪。
东方白走上前,轻轻将任盈盈从邱白怀中拉开,揽到自己身边,目光看着邱白,抬手拍着任盈盈的后背。
邱白瞪着她,东方白也是瞪了回去。
瞧那模样,显然是有些不满。
左冷禅和上官云面露尴尬,垂首不语。
凉亭中,众人重新落座。
邱白目光扫过左冷禅和上官云,最终落在情绪稍稍平复的任盈盈身上,沉声开口。
“现在,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