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远山那句“你……缝……了……哪……里?”,让整个议事厅瞬间鸦雀无声,气氛变得极其紧张和压抑。
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赵金楼的耳中,让他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惊恐与刺痛。
可赵金楼依旧沉浸在自己编织的英雄幻想中,他一脸茫然,甚至带着几分被冤枉的委屈,理直气壮地指着那只雌性玄土鼹的后背。
“师尊,还能是哪里?自然是伤口啊!弟子看得真真切切,那伤口深可见骨,再不缝合,血都要流干了!”
他这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正气凛然。
宁素素和许月眠见状,也觉得牛真君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
赵师兄一片好心,救兽于危难,就算手法有些不妥,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吧?
两人看向赵金楼的眼神里,不自觉地又带上了几分同情,都认为他是被迁怒了。
“呵……呵呵……”
牛远山气到发笑,那笑声干涩而又冰冷,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这个蠢得无可救药的徒弟,声音冷得像是能刮下三层骨头渣子。
“我亲手编纂的《消失的妖兽》,你可曾看过?”
赵金楼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暗道不妙。
那本书……他还真没怎么看过。
都tm消失了还看个毛线........
平日里,他不是忙着和同门师兄弟去切磋道法,交流心得,就是钻研一些更具“实践意义”的人情世故。
那本厚得跟城墙砖似的兽皮书,他翻过两页就觉得头昏脑涨,早就丢到储物袋的角落里吃灰去了。
他支支吾吾,额头上开始渗出冷汗。
“弟……弟子……近来忙于堂内事务,尚未……尚未得空拜读……”
“好!好一个尚未得空!”
牛远山的声音陡然拔高,最后化作一声压抑不住的雷霆怒吼。
“那本书我二十年前就给你了!!!”
李平易:.......
李有道:.......
“就在第二页!第一篇!”
“我让你平日里少去…..那些勾栏瓦舍….”
“勾栏瓦舍”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宁素素和许月眠的耳边轰然炸响。
两女的脸颊“唰”的一下,瞬间涨得通红,如同火烧云。
她们难以置信地看向赵金楼,那原本充满敬佩与同情的眼神,在短短一瞬间,就变成了震惊、嫌恶,最后化为了一丝鄙夷。
赵师叔那本就不伟岸的身形,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得连渣都不剩。
一旁的李平易再也憋不住了,肩膀开始剧烈地抖动,他拼命地低下头,用喝茶的动作来掩饰自己那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
太惨了,赵师兄,这简直是公开处刑,社死中的社死啊!
他拼命地低下头,用喝茶的动作来掩饰自己那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
瞄了眼身旁,却见老爹好似就在等着他一般,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李平易浑身一个激灵,求生欲瞬间拉满,硬生生把那即将冲破喉咙的爆笑给憋了回去,正襟危坐,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赵金楼,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一柄万斤巨锤狠狠砸中,瞬间一片空白。
……第二页……玄土鼹……
一个个零碎的词语,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碰撞,最后,猛地拼接在了一起!
他猛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随手翻过的那几页,说有一种妖兽,其……其繁衍之所……竟是长在背上!
当时他还曾嗤之以鼻,与同伴们引为笑谈,嘲笑世上怎会有如此离谱的造物。
难道……难道说……
真有这么巧????
一股冰寒刺骨的凉气,猛地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师尊为何会如此暴怒!
他终于明白自己那引以为傲的“救死扶伤”,究竟是干了一件多么惊世骇俗、天理难容的蠢事!
那张原本还因邀功而洋溢着自豪与光彩的脸,在这一刻,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生气。
“噗通!”
他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重地跪倒在地,膝盖与坚硬的青石板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疯狂地向着李平易使眼色。
李平易刚把笑意压下去,就对上了赵金楼那求救的目光,他无奈地摊了摊手,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赵金楼见状,眼神愈发凄苦,几乎要哭出来了。
李有道叹了口气,也对着李平易使了个眼色。
李平易假装没看见,转头盯着窗外猛看。
包死的.....这咋救.....
我又不是神……
就在这无声的交流中,牛远山胸中那股积压到极致的怒火,再也无法压制!
“孽徒!”
他猛地一挥长袖,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如同奔涌的怒涛,狠狠地轰在了赵金楼的胸口。
赵金楼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这股巨力直接轰飞了出去,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伴随着一声凄厉而又绝望的惨叫,远远地消失在了天际。
“师尊我错了!”
那声音,在坊市的上空久久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悲凉。
“孽徒!孽徒啊!”
牛远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金楼消失的方向,连声怒骂。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身形一晃,险些当场栽倒。
“牛师叔!”
李有道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他。
“牛师叔息怒,身体要紧!”
李有道一边沉声安抚,一边迅速对着身旁早已吓傻的弟子下令。
“快!快将这两位……贵客,紧急送往丹堂!请最好的丹师,用最好的灵药,务必……务必想办法把那线给拆了!”
几名弟子如梦初醒,连忙手忙脚乱地抬起那两只依旧昏迷不醒的倒霉蛋,逃也似地冲向了丹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