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太冒险了!”
“那么多粮食,白白给了外人…”
“万一我们不够吃了怎么办?”
苏瑞见众人支持,语气更冷,带着决绝的意味:“如果你以后再这样一意孤行,滥用粮食!那就按户头把粮食分出来!
你愿意怎么糟蹋你那份随你,但别拖着我们全村跟你一起冒险!我们不想被你害死!”
这番话掷地有声,引得一旁的林洛洛暗自点头。
她欣赏地看着一身男装、冷静又犀利的苏瑞,觉得此女在乱世中能有这般清醒的头脑和魄力,
实属难得,心中甚至生出了几分将其收入麾下、为己所用的念头。
然而,被众人指责的苏槿却并未看向苏瑞,反而将目光投向了正在欣赏苏瑞的林洛洛,语气平静地开口
:“林公子,刚才我用了些粮食,替大家解了围,也算是救了林家车队一次。你看,补偿我们多少粮草?”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洛洛脸上的欣赏瞬间凝固,转为难以置信的错愕,她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心中顿时冒出一个念头
:此女莫不是颅内有疾?
黄家屯众人也是一脸茫然,完全跟不上苏槿的思路。
苏槿面对众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不慌不忙,缓缓解释道:“方才的情形,诸位真以为只是发发善心那么简单吗?”
她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
:“那些孩童老人围上来乞讨,看似可怜,实则是最好的‘障眼法’,他们堵住去路,让我们无法快速通行。
而你们仔细回想,人群外围,是否有几个衣衫虽破却体格健壮、眼神凶悍的汉子,手里都握着棍棒甚至柴刀?”
她的话让众人心中一凛,仔细回想,似乎确有其事!
“他们为何不挤到前面来乞讨?因为他们是在等!”
苏槿语气转冷,“他们在等我们彻底被老弱妇孺困住,等我们放松警惕,或是等我们因吝啬粮食而激起民愤!
届时,只需有人一声唿哨,那些混在流民中的亡命之徒便会一拥而上!”
“林家护卫固然勇猛,但不过百余人,如何抵挡得住上千饿红了眼、且有人组织的流民?
一旦冲突爆发,秩序崩坏,所谓的官身、护卫,在绝对的混乱和数量面前,毫无意义!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他们抢走大部分粮食而不杀人灭口!而我们,很可能人粮两空!”
她目光最终落在脸色微变的林洛洛身上:“而我,只不过用了区区几袋最次的粮食,便安抚住了最易煽动的人群,避免了冲突,让我们所有人都得以全身而退。
林公子,你说,我此举是否为你林家车队免去了一场大祸?基于此,向你讨要几袋粮食作为补偿,难道不合理吗?”
一番话,条理清晰,将方才潜藏的凶险剖析得淋漓尽致,让所有听到的人背后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还愤愤不平的众人,此刻都哑口无言,脸上火辣辣的,只剩下后怕和羞愧。
苏瑞也怔在原地,想出口反驳却不知反驳什么。
林洛洛脸上的轻蔑和错愕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和深思。
她再次看向苏槿时,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空有美貌的蠢货,而是带上了深深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林洛洛虽心中仍有不甘,却不得不承认她所言非虚。
那份粮食确实买来了暂时的平安。
她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几分官家公子的仪态,大方道:“苏姑娘言之有理,方才确是我林家承情了。”
她转头吩咐护卫,“取三袋精粮,赠予黄家屯。”此举既还了人情,也全了体面,更暗中安抚了因此事而有些躁动的黄家屯众人。
然而,还没等众人稍稍安心,后方烟尘再起,那黑压压的流民队伍竟又跟了上来!
他们吃过一次粮,如同认准了救命稻草,远远辍着车队,不肯离去。
众人顿时又慌张起来。
一个看起来还算健壮的男流民冲出人群,跪在车队前大声恳求:“小姐!恩人!求求你们收留我们吧!我们什么都能干!只求给条活路!”
一千多张嘴啊!如何收留?
纵使林洛洛看出这些流民或可成为一股力量,有心收为己用,但眼下确保自家车队和有限的物资顺利抵达黑水峪才是首要,她绝不能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就在一片压抑的沉默和恐慌中,苏槿却又一次随意开口,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那就跟着吧。”
流民们瞬间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朝着她的方向磕头,高呼“菩萨”。
苏瑞气得几乎要吐血,但想到刚才被苏槿打脸打得生疼,硬生生将呵斥咽了回去。
她飞速盘算,即使加上林家刚给的三袋粮,他们的存粮也绝对支撑不了这凭空多出的一千多人两个月的消耗!她必须阻止!
可她刚想开口,里正和村民们已经先一步炸了锅,各个面露不悦,高声反对: “不行!绝对不行!”
“槿丫头,这可使不得啊!”
“我们会都被吃垮的!”
苏瑞见状,立刻顺势冷声道:“苏槿!你若执意要收留他们,行!那就现在把粮食按户分了!你愿意用你那份养多少人我们管不着,但别动我们的活命粮!”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认为这下总能拿捏住苏槿了。
谁知苏槿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淡道:“那就分吧。”
“不可!”苏老头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你这丫头疯了不成!”王氏急得直拍大腿。
赵氏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猛地蹿起来就往苏槿的马车里爬:“金子!你把那些金子交出来!你想去哪败家我不管,把钱给我!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苏老大也第一次对苏槿厉声呵斥。
苏宇紧皱眉头,觉得妹妹此法实在过于冲动不妥。
苏家众人对这半路归家的女儿本就感情淡薄,此刻竟无一人出声维护赵氏的话,默认了索要钱财的行为。
村民们也议论纷纷,态度明确:苏槿要走可以,但那些金子是村里的公共财产,绝不能让她带走!
林洛洛看着这场闹剧,虽觉得苏槿可笑,但念及她方才的观察力,还是出言提醒
:“苏姑娘,如今的世道非同儿戏,莫要任性。乖乖待在车队里,跟着大家一同逃命,才是最好的选择。”
苏瑞也是冷笑:“让她去!真把自己当活菩萨了?真以为之前拿了点钱出了点主意就能为所欲为了?”
赵氏搜寻一圈不见金子,伸手就要去抓苏槿搜身。
苏槿眼底终于闪过一丝不耐,连手指都未动一下,只是极其轻微地歪了下头。
下一秒,一股无形的巨力猛然作用在赵氏身上!
她“啊”地惊叫一声,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手掌狠狠掼出,毫无征兆地从马车上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几步远的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嘈杂的议论、愤怒的指责、幸灾乐祸的嘲讽,戛然而止。
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依旧安然站在车上、仿佛什么都没做的苏槿,又看看地上狼狈呻吟的赵氏。
空气仿佛凝固了。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村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苏家人更是噤若寒蝉。
苏槿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