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生病会气色不好是真的。
裴厌只是在医院睡了一觉,第二天起床就发现自己的脸色格外差些。
他大惊失色。
他连忙补救。
问护士要了一支营养剂喝下之后,裴厌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他躺回病床上。
他重新闭上眼。
但是在床上等到快九点钟,宋南初都还没来,发给他的消息也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裴厌实在装睡不下去了。
他重新坐了起来。
他开始思考人生。
说实话,要说身体之前有什么异样的感觉,裴厌原本是一点都没有的。
但到了医院,听医生那么一说,他现在就感觉自己的腺体热热的,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裴厌都不敢相信,他这么年轻、身体这么好的一个omega居然得了绝症,还是治疗不好的那种。
幸好。
幸好还没和宋南初结婚。
裴厌现在只希望人死后没有意识,不然他怕看到宋南初和别人亲密,被气得当场诈尸。
又过了一段时间,护士来到病房,问裴厌准备预约什么时间的检查。
宋南初还没过来,裴厌随便说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护士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护士好像撞见了什么人,裴厌听见她说了一句:
“哈哈你终于来了,病人等你都等急了。”
精准捕捉到这句话,裴厌一下就有了精神。
他看着门口。
看着门口。
裴礼的脸露了出来。
裴厌:“……”
“这样看我做什么。”裴礼一脸莫名其妙:“我好心来陪你做今天的检查,免得别人都有家人陪伴你没有,你居然还这样看我。”
裴厌懒得搭理裴礼,默默躺下了。
“你没事吧?”裴礼在他病床前自言自语:“别想不开,我问了医生,就算真的确诊了,还是有半年时间可以活的。”
“大不了这半年时间我不惹你了,让你活的顺心一点。”
裴厌没搭理他。
裴礼接着说:“哎呀你放心,等你死了之后我会风光下葬你的,就算你没什么朋友,我凑都给你凑几桌出来,让你体体面面地死去。”
裴厌无语。
裴礼又说:“不过……你还是先别死,你死了之后学长怎么办?万一有其他人对他图谋不轨呢是不是,你能放心把学长交给其他人吗?”
哎。
裴礼说了这么多,就是怕裴厌抱着“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死就死吧”的想法,确诊后便毫不犹豫地放弃,他只能想方设法让裴厌活着的欲望强一些。
虽然两人之间合不来,也从来没有好好相处过,但毕竟还有点血脉联系在。
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最希望裴厌过得好,那肯定就是裴礼了。
刚开始是因为对裴厌的愧疚,裴礼又不傻,当然知道是自己的母亲插足了裴厌父母之间的感情。
现在则是因为那若隐若现的亲情。
裴礼的母亲性格很不好,一心只想上位做豪门少奶奶,事事要求裴礼比裴厌优秀,管教极其严格。
小时候裴礼因为考试没及格被关进杂物间整整三天,还是裴厌让人从窗口丢了些面包给他吃。
虽然裴厌没说,但裴礼知道是他做的。
后来裴厌就开始顶撞裴父,对什么都不上心,就算是脑袋不聪明不灵光全靠努力的裴礼,考试成绩都能比他高。
然后裴礼就莫名其妙地被打。
走个路被打,睡个觉被打。
就连裴父都有点心疼自己的这位儿子了。
裴厌长得和死去的亡妻有两三分像,裴父刚开始对他还有两三分真心,可经过裴厌做的这些事后,就只剩下厌恶了。
裴厌也很讨厌他就是了,裴礼是顺带被讨厌的那个。
说了一堆,裴厌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坐了起来。
裴礼还以为按照裴厌的性格,估计会说“去你的葬礼,有多远滚多远”“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没人把你当哑巴”这样的话。
谁知道裴厌只是看着他,眼神漆黑幽深,让人捉摸不透。
然后冷冷来了句:
“你不要叫我的男朋友叫学长。”
裴礼:?
学长是什么很亲密的称呼吗?
他还叫不得了?
裴礼很想反驳些什么,但看见裴厌黑得跟煤炭一样的脸,怕自己又被打,老老实实回答道:
“……知道了。”
气氛有些怪了,裴礼干笑两声,缓和气氛道:“……你男朋友今天不过来吗?”
裴厌:……
更怪了。
裴礼好像突然就猜到了原因。
不会是因为宋南初今天不来,所以裴厌火气才这么大的吧?
哎呀该死的脑袋,为什么偏偏要等他说出口了才反应过来。
见裴厌生了这么重的病,身边却没有对象作陪,裴礼十分好心地决定牺牲自己这个周末,在医院陪裴厌一天。
他无视裴厌的冷眼,笑嘻嘻地说:“你要不要吃水果啊?我刚刚看到楼下有卖水果篮的,你等等,我现在去买一个。”
裴厌忍无可忍:“滚。”
他又不是断手断脚了,真不知道裴礼留在这里做什么,他这么大个人难道还照顾不好自己吗?
裴礼立马滚了,跑去楼下买水果篮。
他离开后还没到五分钟,宋南初就走了进来。
谢迟安静地跟在身后。
“学长!”看见宋南初,裴厌立马变脸,眼角弯弯的,刚要说些什么,视线又无意瞥到站在宋南初身后的alpha,他的笑容瞬间僵硬:“……这位是?”
“我的朋友。”宋南初抢先一步回答。
谢迟在一旁复述:“嗯对,朋友。”
他语气有些奇怪,裴厌起了疑心。
他可没忘记那个alpha情敌。
裴厌这段时间忌辛辣,所以宋南初买了一碗清淡的粥,打开递给裴厌:
“你应该还没吃早餐吧,现在吃点。”
裴厌笑得人畜无害:“学长,我身体没什么力气,你能喂我一下吗?”
宋南初刚想答应,谢迟就一言不合的抢过了碗,他看着裴厌的脸,微笑着说:
“我来就好。”
裴厌表情难看,扯出一个笑容:“不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好。”
谢迟似笑非笑。
……
宋南初和谢迟一起陪了裴厌几个小时。
期间裴礼回来时,撞见他们还有些惊讶。
裴礼认识谢迟,两人是同一届的学生,论坛上还有不少关于谢迟的帖子,乍一看到本人他还有些意外。
裴厌怎么背着他认识了这么多alpha朋友?
当时裴礼就想:如果裴厌是个alpha就好了,就不会被孤立了,还可以打服一些alpha收他们做小弟。
裴礼和两人打了个招呼,把花五百元买的水果篮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于是裴礼提议吃点水果。
他明显被坑了。
花几百元买的水果篮里却只有平平无奇的几个苹果。
裴礼有些尴尬,给大家一人分了一个苹果,又从隔壁病房的病人亲属那里借了一把水果刀。
裴礼削的苹果惨不忍睹。
宋南初削的苹果惨不忍睹。
谢迟见状,也动手尝试了一下。
谢迟削的苹果同样惨不忍睹。
最后还是裴厌给宋南初和裴礼削的。
要做检查之前,裴厌突然凑到宋南初旁边说:
“学长,等检查结束,你给我做个临时标记可以吗?”
看着裴厌低落的表情,宋南初答应了。
在此之前他确认了三遍,裴厌说的是临时标记。
等裴厌进了检查室,宋南初和谢迟说了一声,下了楼在住院部这栋楼外面找了个阴影处躲了起来。
他给宋献青打了个电话。
宋献青今天有点奇怪。
要是以往,星期六见不到宋南初,就算不打电话,消息肯定是要发几条的。
今天宋南初的手机却一直没有动静。
电话过了好一会才接通。
“哥哥。”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宋南初打的是视频电话,他转动手机,全方位展示了一下身后属于医院的背景:
“我有朋友生病了,我现在在医院陪他,所以今天就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宋献青迟迟不说话。
他那边很黑。
宋南初只能看见模糊的家具轮廓。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这有点像他的房间。
“哥哥?”
宋南初又叫了几声。
等了几分钟后才收到宋献青的回复。
“我知道了。”他的声线有些紊乱。
宋南初不太放心地又问了一句:“哥哥你怎么了?”
“……”宋献青在那边的黑暗里慢慢回答:“易感期到了。”
“先不说了,哥哥有点累。”
然后,宋献青就毫无预兆地挂断了电话。
宋南初怀着满腹心事进了医院。
裴厌的检查结果三天之内才能出来,但他一从检查室出来就迫不及待拉着宋南初到了一个楼梯拐角。
宋南初硬着头皮上了。
他比裴厌要矮一些,所以裴厌还得配合他,低下头,露出后颈的腺体。
宋南初踮起脚,头一回这么认真地观察一个omega的腺体。
裴厌喉咙紧了紧:“学长,我准备好了。”
宋南初刚要低头。
余光就扫见斜后方蹲守着的裴礼和谢迟。
裴礼一脸好奇。
他听说标记除去刚开始的一阵刺痛之外,接下来就会很舒服,他还想亲眼目睹一下裴厌的反应呢。
谢迟则满脸黑线。
这两人也不挑地方。
医院的楼梯间也能下得去嘴。
宋南初被这么一看,瞬间没了勇气,尴尬地推开了裴厌。
裴厌脸色也不大好看,但他又不能当着宋南初的面说什么难听的话,只能和宋南初回了病房。
因为怕身体随时出现突发状况,所以裴厌这几天都需要住在医院。
期间他和宋南初一起回了趟小区。
宋南初试着开自己的门,但被从里反锁了。
他有点担心,在微信上给宋献青发了很多条消息。
在自己的家里,裴厌又露出后颈让宋南初标记他。
谢迟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旁边的裴礼拎着一袋鸭脖。
“来来来吃点鸭脖。”谢迟招呼宋南初:“这玩意好啊。”
裴厌:……
不管裴厌如何想方设法,始终有个谢迟在干扰,搞得宋南初都对标记这件事有了抵触心理,失去了最开始的勇气。
好贱一个alpha。裴厌想把谢迟打包扔去外星球。
谢迟也很气。
他感觉自己每天都在自虐。
看着宋南初和裴厌互动,他就跟吃了柠檬一样。
谢迟只能这样洗脑自己。
裴厌都是要死的人了,到时候拿什么和他比。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秦戈在谢迟见到宋南初的时候就被谢迟拉黑了。
他没什么意外,给宋南初发了几条消息从他这里打探情况。
【秦戈:听学校里的人说,裴厌生病了?】
【秦戈: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宋南初:还不清楚。】
【宋南初:要等检查结果出来才知道。】
虽然聊的都是关于裴厌的事情,但秦戈已经能自我安慰了。
这何尝不算是一种“事事有回应、句句有着落”呢?
终于等到了检查结果出来的这天。
裴厌这几天腺体愈发难受,他都认命了,所以进医生办公室时,表情也没多大起伏。
医生拿着他的检查报告单,喜笑颜开。
“医生,结果怎么样?”裴厌平静地问。
“恭喜你。”医生站了起来,中气十足地笑了两声,然后说:
“你二次分化了。”
“分化成了顶级alpha。”
裴厌:……?
哈?
顶级……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