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转动被铁链锁住的手腕,将那冰冷沉重的镣铐展示在他眼前,锁链因我的动作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这锁链,锁住的是你的心安,还是我的自由?”
我看着他,声音依旧虚弱,却清晰无比。
“重霄,你若真想留住我,便不该是用这东西。”
我抬起眼,直视着他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血眸:“解开它。”
他死死盯着我,胸膛剧烈起伏,内心仿佛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那疯狂的占有欲几乎要再次占据上风,血眸中红光大盛,但当他目光触及我苍白到透明的脸色,感受到心口那块属于我的、正温暖跳动着的龙骨时,那疯狂的赤红又一点点褪去,被一种痛苦的挣扎所取代。
“……你会走。”他哑声道,像是陈述,又像是恐惧的确认。
“你若不信我,锁着我,我亦会想尽办法离开。”我平静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嘲弄,“你若信我,又何需此物?”
他沉默了。
山洞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他看着我,那目光像是要将我的灵魂都看穿。
许久,许久。
他猛地闭上眼,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再睁开时,眼底竟泛起一丝极淡的水光,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那疯狂的赤红褪去不少,露出底下深藏的、几乎被磨灭殆尽的疲惫与……一丝微弱的、小心翼翼的期盼。
“……我信你。”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
他伸出手,指尖萦绕起一缕精纯的魔元,那魔元却不再暴戾,反而带着一丝他心口龙骨传来的、温和的龙息。
他指尖颤抖着,点向那四根黝黑冰冷的锁链。
“咔哒”几声轻响。
锁链上流转的符文骤然黯淡,那深入魂魄的禁锢之力瞬间消失。
沉重的铁环自动打开,从我手腕脚踝上脱落,重重砸在石床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久违的自由感回归,伴随着的是脱离禁锢后更加清晰的虚弱。
我几乎是立刻软倒下去。
他却更快一步,手臂一伸,将我揽住,避免了我摔倒在冷硬的石床上。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带着温热的体温,与锁链的冰冷截然不同。
我没有推开他,此刻也没有力气推开。
只是靠在他怀中,剧烈地喘息着,适应着这失而复得的、却沉重无比的自由。
缓了片刻,我凝聚起体内仅存的、微薄得可怜的力量,摊开掌心。
心意微动。
一道七彩琉璃光华自我掌心缓缓浮现,由虚化实,凝聚成一把古朴长剑的模样——正是琉璃诛魂剑。
只是剑身上的光华比我记忆中黯淡了太多,甚至有些明灭不定,显然与我此刻的状态息息相关。
但我握住剑柄的那一刻,一种久违的、仿佛与自身骨血相连的感觉回归了些许。
我借着它的支撑,勉强从他怀中站稳,虽然脚步依旧虚浮。
“我要去寻我的族人。”我看向山洞外那被魔纹封印封锁的、晦暗的入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带他们离开这里。”
重霄看着我,血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暗色。
他没有问“你去哪”“我怎么找你”之类的话,也没有再次阻拦。
他只是沉默地站起身,尽管后背新生的皮肉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站得笔直。
他走到山洞入口,抬手间,那布满石壁、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魔纹封印如同潮水般褪去,显露出外面荒冥遗渊永恒阴霾的天空和污秽的大地。
然后,他转过身,血红的眼眸深深地看着我,那里面没有了疯狂的占有,只剩下一种近乎认命的、却又带着一丝孤勇的决绝。
“我跟你一起去。”他说的很平静,仿佛这是天经地义、无需思考的事情,“荒冥遗渊如今是我的地界,魔物横行,路径诡谲,你如今的状态……我不放心。”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待你安顿好族人……若你还愿让我跟着,我便跟着。若不愿……”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只是那双血眸深处,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痛楚。
他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也没有再流露出任何一丝强迫的意味。
只是默默地走到我身侧稍前一点的位置,周身那属于魔君的、令人心悸的威压微微散发开来,无声地驱散了洞外一些蠢蠢欲动的低级魔物的窥探。
他为我……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