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捏着那张“各安天命”的纸条,指尖几乎要将纸角攥烂。
油灯的光落在她脸上,映出几分落寞——他果然还是走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她猛地掀开车帘,冷风灌了进来,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却也吹散了几分怔忡。
“停车!”她对着车夫喊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暗卫虽疑惑,还是依言勒住了缰绳。
马车缓缓停下,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桃夭夭跳下车,目光扫过车厢角落那张写给温安宁与阿妩的纸条,却因心绪杂乱,并未在意,转身便朝着后方那辆马车走去。
“停车!”她扬声喊道。
后车的暗卫与程潇闻声停下,温安宁与阿妩在车厢里听到动静,掀帘探出头,看到是桃夭夭,皆是一愣。
“桃姑娘?怎么了?”温安宁率先开口,目光落在她身上,忽然瞳孔微缩——她的小腹平坦如初,哪里还有半分隆起的模样?
程潇也注意到了,握着剑柄的手猛地一紧,心头涌上复杂的情绪。
喜的是小姐身上的“怪病”终于好了,可忧的是……前车那番动静,再看桃夭夭此刻微红的眼眶与落寞的神情,他哪里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小姐的清白之身,终究是给了灼其华。
“我……”桃夭夭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些,“我不跟你们去江南了,我要回桃家。”
温安宁与阿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你想好了?”温安宁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如今江湖不太平,回桃家的路未必好走。”
“想好了。”桃夭夭点头,眼神带着几分倔强,“那里终究是我的家。”
程潇在一旁沉声道:“小姐,我们走吧!我护你周全!”
温安宁看了看桃夭夭,又看了看程潇,知道多说无益,便对暗卫道:“把前边那辆马车给桃姑娘他们吧!我们这一辆就够用了。”
暗卫应声照做,不多时便将前边马车赶到近前。
温安宁与阿妩看着桃夭夭和程潇的身影登上前车,忽然想起什么,对视一眼,快步走向那辆刚被腾出来的马车。
“灼大哥会不会留下了什么?”阿妩小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期盼。
温安宁没说话,只是掀开车帘钻了进去。车厢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药味与男子气息,油灯依旧亮着,跳动的火苗映得角落那方折叠的纸条格外显眼。
她走过去拾起,展开一看,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柳岩追兵未散,我引他们离开。江南别院等我,勿念。”
寥寥数语,却让两人的心猛地一沉。
“他果然走了……”阿妩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眼眶瞬间红了。
虽早有猜测,可亲眼看到这纸条,那份失落与担忧还是如潮水般涌来。
他宁愿独自引开追兵,也不愿当面告别,想来是怕她们挽留,更怕自己舍不得吧。
温安宁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
她能想象出他写下这纸条时的决绝,也能猜到他此刻正孤身面对何等凶险。
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疼,却又有一丝暖意——他终究是把她们的安危放在了首位。
“他说会去江南找我们的。”温安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我们该走了。”
阿妩点点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跟着温安宁下了马车。
此时,桃夭夭与程潇已坐在前车,正准备启程。
见温安宁二人走来,桃夭夭掀开车帘,脸上还带着未散的落寞。
“我们要走了。”温安宁站在车旁,目光落在桃夭夭身上,“一路保重,若是遇到难处,记得往江南传信。”
“嗯。”桃夭夭轻轻应了一声,看着温安宁那平坦如今还未隆起的小腹,又看了看她身边的阿妩,忽然低声道,“你们……也保重。”
温安宁点头:“会的。”
阿妩也凑过来,挥了挥手:“桃姐姐,再见啦。”
程潇在驾车的位置上对着温安宁拱了拱手,算是告别,随即一抖缰绳,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朝着与江南相反的方向驶去。
车轮碾过路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很快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温安宁与阿妩站在原地,望着那越来越远的车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回到后车。
暗卫早已将马车备好,见她们上来,便扬鞭启程。
马车重新驶入夜色,朝着东南方向行进。
车厢里,阿妩靠在温安宁肩头,声音闷闷的:“温姐姐,灼大哥会没事的吧?”
温安宁抚摸着荷包里的纸条,指尖传来纸张的粗糙触感,像是握住了一份沉甸甸的承诺。
她望着窗外飞逝的树影,轻声道:“会的。他那么厉害,一定能平安到江南的。”
只是这一路,不知要闯过多少刀光剑影。
夜色更深了,马车在寂静的官道上前行,载着两个女子的牵挂,朝着那个名为“江南”的约定之地,缓缓驶去。
………
苗疆深处,瘴气弥漫的山谷里,吊脚楼错落有致地依着山势而建,五颜六色的经幡在潮湿的风里猎猎作响。
萧逸尘扶着妙音踏上熟悉的青石板路时,寨子里的蛊虫似乎都安静了几分。
可两人走遍了寨中角落,甚至去了血月最常待的蛇窟旁的阁楼,都没见到那抹妖娆的红影。
“她竟然没回来!”妙音猛地将手中的银饰砸在竹桌上,精致的脸上满是怒意,眼角的银纹因情绪激动而微微发亮,“不是说她回来了吗?这丫头竟敢骗我!!”
她本就对血月擅自离寨不满,如今见人迟迟未归,更是怒火中烧,指尖扣着的毒蛊囊隐隐发烫,似要随时飞出。
萧逸尘站在一旁,眉头微蹙。
此时,他一身玄色苗服,袖口绣着繁复的蛇纹,气质沉稳:“妙音稍安勿躁。血月性子野,或许是途中耽搁了。”
“耽搁?”妙音冷笑一声,“她眼里还有我这师父,怕是早就忘了苗疆的事!如今族中蛊池异动,她这个圣女倒好,踪影全无!”
萧逸尘沉默片刻,寨中近来确实事端频发,蛊池的异动关乎苗疆根基,确实不能再等:“这样吧,苗疆事务繁杂,你留在此地主持大局。我回中原一趟,定能寻到血月的踪迹,带她回来。”
妙音看向他,眼中怒意稍减:“也是,你离开云天盟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只是你与魔头关系,恐怕整个江湖都要对付你……”
“无妨。”萧逸尘抬手按住腰间的骨笛,眼神坚定,“我自有分寸。找到血月,问清她的打算,若是她执意不回,我便强行带她回来。”
妙音终究点了头:“也好。你带着我的本命蛊在身,若遇凶险,我能感知。”
次日清晨,萧逸尘换上中原服饰,背着简单的行囊,辞别妙音,踏上了出寨的路。他沿着瘴气稀薄的山道前行,计划先到湘西边境,再设法打探血月的消息。
谁知行至一处荒僻的山谷时,周遭的空气忽然变得粘稠起来,阳光被浓郁的黑雾吞噬,耳边传来诡异的低语,像是无数冤魂在嘶吼。
“呵呵,萧盟主,别来无恙。”
一道苍老而阴鸷的声音在黑雾中响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压。
萧逸尘心头一凛,猛地抽出配剑,警惕地环顾四周:“谁?”
黑雾翻涌,一道身着黑袍的身影缓缓浮现,面容隐藏在兜帽下,只露出一双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周身散发的邪气几乎要凝固空气。
“邪帝!”萧逸尘瞳孔骤缩,他们剑山可是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他此时的实力,为何感觉如此恐怖,比上次还要厉害!
邪帝轻笑一声,声音里满是戏谑,“你与魔头关系匪浅,抓你回去,想必他会主动送上门吧?”
话音未落,黑雾猛地收紧,化作无数触手缠向萧逸尘。
他慌忙摸出胸口的骨笛,迅速吹动,召出数条银蛇抵挡,却被黑雾瞬间吞噬。
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他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黑雾散去,山谷恢复了平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只有地上残留的一枚断裂的骨笛,证明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短暂的交锋。
远在苗疆的妙音正在蛊池边巡查,忽然心口一阵刺痛,指尖的本命蛊囊“啪”地裂开,里面的蛊虫已化作一滩黑水。
她脸色骤变:“萧逸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