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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严党清流之间的第三种活法 > 第458章 金华乡寻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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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寒风掠过金华乡新修的青石板路,却吹不散此地蒸腾的人气和富贵气。

曾经的穷乡僻壤早已改头换面,白墙黛瓦的崭新宅院鳞次栉比,夹杂着几处雕梁画栋、气派非凡的大宅,显是富户迁入。

村口那座新立的“状元碑”被打磨得光可鉴人,碑前香火缭绕,竟成了小小一方圣地。

老宅更是今非昔比。

陈恪母子当年栖身的几间屋子,如今被一圈粉墙黛瓦严密围起,朱漆大门紧闭,门前甚至有乡勇模样的青壮挎刀值守,严禁闲杂人等靠近。

墙内隐约可见修缮一新的屋脊飞檐,虽不敢说富丽堂皇,却也透着庄重与保护。

这一切,都只因这宅子里曾走出了一位搅动朝堂风云的靖海伯、状元郎陈恪。

“几位先生瞧瞧,”一个穿着簇新绸布袄、满面红光的汉子正是那李屠户,他指着状元碑和老宅方向,唾沫横飞地对身边几位穿着体面、举止斯文的外乡人说道,“都是托了靖海伯的福啊!他老人家飞黄腾达,咱这金华乡也跟着沾了仙气儿!以前我那破肉铺子,如今改成了大酒楼,客似云来!连带着地皮都翻了天价,老王家那破院子,前些日子被一个江南来的富商买去,嘿,那价钱,够老王家几辈子吃喝不愁了!”

他身边的几位“史官”实则是赵文华及其乔装的手下,他们连连点头,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眼神仔细捕捉着对方言语中每一丝可能的信息缝隙。

“是啊是啊!”另一旁挎着竹篮的周大娘接话,脸上是发自肺腑的感激,“打小我就看这孩子不一般!五岁放牛时就透着股机灵劲儿,懂事着呢!在周夫子那儿读书也最是刻苦,就是心气儿高,十岁那年就想考秀才,还是周夫子硬拦着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让他沉住气多读几年书。唉,现在想想,夫子高见啊!伯爷后来那沉稳劲儿,可不就是那时候磨出来的?”

赵文华身后一个幕僚模样的人立刻接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哦?十岁就欲应试?果然少年英才,锐气逼人!大娘,那靖海伯年少时,可曾有过什么……嗯……少年人常有的轻狂之举?或是……与寻常孩童……迥异之处?我等修史,贵在真实,点滴细节皆是珍贵史料啊!”

李屠户和周大娘相视一眼,都皱起了眉。

李屠户挠挠头:“轻狂?迥异?这……好像真没啥特别的。伯爷从小就稳重,放牛放得好,读书也专心,就是偶尔捣鼓些小玩意儿,像什么能自己转的风车啦,想省力的推车啦,可惜都没成。要说不同,可能就是比别的娃子想得深、看得远?”

“对,对,”周大娘附和,“心思重,懂礼数,不像别的皮猴子上房揭瓦。五岁之前的事……”她努力回忆着,脸上露出困惑,“好像……更安静些?话不多,有点不像个娃娃?但也说不上迥异,就是懂事得早吧?”

赵文华眼神微眯,五岁之前?“懂事得早”、“安静”、“不像娃娃”?这些词让他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他向前一步,脸上笑容更“诚恳”了几分,声音也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诱哄的意味:“大娘,屠户大哥,我等修史之人,深知史笔如刀,既要扬其光耀,亦需记其成长之曲折,方为信史。靖海伯乃国之柱石,其幼时点滴,无论成败,皆可启迪后人。烦请再仔细想想?比如,可曾与邻里有过争执?或是对某些事物表现出……不合常理的恐惧或痴迷?”

他的话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引导,试图诱使村民说出些可以被曲解为“性格缺陷”或“怪异行为”的往事。

然而,李屠户和周大娘脸上那层天然的“陈恪滤镜”太厚了。

李屠户大手一挥:“争执?伯爷打小就热心肠,谁家有事都搭把手!不合常理?嗨,读书人心思重想得多点,那不叫不合常理,那叫聪明!你们这史官,咋老想打听这些没影的事儿?”

周大娘也有些不悦:“就是,伯爷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打小就跟咱凡人不一样那也是应当的!再说了,他五岁前的事,谁记得清?你们……”

“几位大人!”

一个苍老却洪亮、充满了凛然正气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众人身后炸响,瞬间打断了周大娘的话,也震得赵文华等人心头一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须发皆白、身形清瘦、穿着洗得发白旧儒衫的老者,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藤杖,正一步步从老宅方向走来。

他虽步履略显蹒跚,但腰板挺直如松,一双老眼精光湛湛,带着洞穿世事的锐利,直直刺向赵文华一行人。

正是陈恪的启蒙恩师——周夫子!

他走到近前,目光如电,扫过赵文华等人那身看似斯文实则难掩官场气息的衣着和举止,再看向他们脸上那来不及完全收敛的探寻与诱导之色,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与冷峭:

“若是要为靖海伯立书作传,颂其功德,彰其才华,老朽这寒舍陋室,倒还有几卷他当年习字的涂鸦,几篇尚未成器的策论,可供参阅!

史笔留芳,自当堂堂正正,访其师,问其友,观其文。

何必在此鬼鬼祟祟,专向村野乡民打听些捕风捉影的‘轶事’?

更兼言语闪烁,处处引导,意欲何为?!尔等身上这官气……藏也藏不住!说!究竟是何居心?!”

字字铿锵,句句诛心!周夫子虽隐居乡野,但早年宦海浮沉,深知官场险恶。

眼前这几人举止做派,绝非诚心修史!

那言辞间的刻意引导,分明是在寻找构陷之资!

赵文华脸上的“诚恳”笑容瞬间僵住,继而化作一片铁青。

被一个乡野老儒当众戳穿伪装,他作为严嵩心腹、堂堂钦差大臣的权威和尊严受到了赤裸裸的挑战!

他哪能忍得下这样的气?瞬间眼中凶光毕露,厉声呵斥:

“老匹夫!好大的狗胆!竟敢对本官……我等无礼!妄加揣测,污蔑朝廷差员!你可知诬陷之罪?!”

他气急败坏之下,差点自报身份,最后关头勉强刹住,但“本官”二字已脱口半截,那居高临下的官威和威胁之意再无遮掩!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周围的村民都惊呆了,李屠户和周大娘更是吓得后退一步,脸色发白。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几位“史官”竟可能是大官!

然而,面对赵文华骤然爆发的官威和赤裸裸的威胁,周夫子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向前一步,那根看似普通的藤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他清瘦的身躯挺立如山,白发在寒风中拂动,浑浊的老眼此刻锐利如刀锋,直视赵文华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官?多大的官?是代天巡狩的钦差,还是手握生杀的都堂?老朽一介布衣,只知天理昭昭,人心公道!

我的学生陈恪,少时虽家贫,然品性高洁,勤勉向学,人所共睹!

他今日之位,乃凭真才实学、经国济世之功得来!岂容尔等魑魅魍魉,在此处心积虑,妄图罗织罪名,构陷忠良?!”

他声音洪亮,带着一股浩然正气,响彻村口:

“尔等若真是奉旨修史,老朽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是以修史为名,行构陷之实……”周夫子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充满了蔑视与决绝,“纵使你是阁部重臣,老朽这把老骨头,也要在陈恪的状元碑前,在列祖列宗眼前,问一问这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问问陛下,是否容得下尔等如此败坏股肱重臣的清誉?!”

“至于怕?”周夫子猛地提高声调,枯枝般的手指向那守卫森严的陈恪老宅和巍峨的状元碑,“我周某人的学生,是大明的靖海伯!有徒如此,老朽此生无憾!我何惧之有?!倒是尔等,藏头露尾,心怀叵测,就不怕靖海伯知晓今日之事?就不怕这悠悠众口,青史如刀?!”

一番怒斥,如金石掷地,振聋发聩!

周围的村民们被周夫子的凛然正气所感染,最初的恐惧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对赵文华等人深深的怀疑和隐隐的愤怒。

李屠户的拳头悄然握紧,周大娘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

赵文华和他身后的随从,被周夫子这番毫不留情、直指要害的怒骂怼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周夫子点破了他们的伪装,更直接抬出了陈恪如今如日中天的身份和功绩!

那份“有徒如此,何惧之有”的底气,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他们脸上。

官威?在陈恪的煌煌功绩和周夫子的浩然正气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威胁?对方连死都不怕,还怕你的威胁?更可怕的是,周夫子直接点出了“靖海伯知晓此事”的后果!

赵文华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由铁青转为猪肝色,指着周夫子“你…你…”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深知今日之行彻底暴露,再纠缠下去只会自取其辱,甚至可能引来陈恪的雷霆反击。

“好!好一个忠义门生!好一个不畏强权的老匹夫!”赵文华咬牙切齿,眼中怨毒几乎化为实质,“今日之事,本……我记下了!咱们走着瞧!”

撂下这句色厉内荏的狠话,赵文华猛地一甩袖子,带着几个同样灰头土脸的手下,在周夫子如炬目光的逼视下,在村民越来越不友善的注视下,狼狈不堪地挤出人群,匆匆爬上停在村外的马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