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祝夫人的目光,裴明镜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祝夫人,祝姑娘。”他目光在祝红玉身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抓不住。
“方才之事,姑娘身手利落,为民除害,不必挂怀。”
这话一出,不仅祝家母女愣住了,连裴二夫人和裴芜都有些意外。
祝红玉猛地抬起头,满脸震惊。
他居然没觉得她粗鲁凶悍?
祝夫人反应过来,连忙道:“世子过誉了,小女莽撞,当不得如此夸赞。”
裴明镜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既然巧遇,不如一同进香吧。”
说是巧遇,但真实情况彼此心知肚明。
于是一行人各怀心思地进了大殿。
上香祈福时,祝红玉能感觉到身侧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让她握着香的手心都有些冒汗。
上香结束,裴二夫人正琢磨着该如何自然地让两个年轻人单独说说话,就听到裴明镜率先开口了。
他转向祝夫人,语气礼貌却不容拒绝:“祝夫人,关于五军营左哨军近日的操演阵型,晚辈有些问题想私下请教一下祝姑娘,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祝夫人和裴二夫人同时傻眼。
请教五军营左哨军近日的操演阵型???
这借口找得……
也太生硬了吧?!
哪家相看是这样单独谈话的?
可看着裴明镜那张一本正经、仿佛真是要讨论军国大事的冷峻脸庞,祝夫人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只能干巴巴地应道:“啊……自然,自然可以。红玉,你好生回世子的话。”
祝红玉也是一脸懵,完全搞不懂这位世子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下意识地看向母亲,得到的是一个“好好谈,谈不妥别回家了”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应了声:“是。”
裴明镜对裴二夫人和祝夫人略一颔首,便转身朝寺庙后院人少僻静处走去。
祝红玉迟疑了一瞬,赶紧跟上了上去。
裴芜:“???”
母亲不是说让她来给大堂兄和祝姑娘牵线搭桥的么,怎么感觉她白来了。
一点用得上她的地方都没有。
裴明镜和祝红玉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到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下,四周香客稀少,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裴明镜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祝红玉,没有任何寒暄和迂回,开门见山:
“祝姑娘,我急需成婚。”
祝红玉:“……”
她被这简单粗暴的开场白震住了。
原本打好的关于“五军营左哨军近日的操演阵型”的腹稿瞬间被清空了,她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啊,好巧,我也是。”
话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裴明镜并没觉得她的回答有什么不妥,随即继续开口,语速平稳:“嗯。我今年二十有二,无通房妾侍,日后亦无纳妾之打算。”
“我急需成婚的主要原因在于我的母亲。她性情有些苛刻,且近期做错了一件事,不宜再留在府中。我急需一位新的、名正言顺的卫国公夫人入主中馈,稳定府内外局面。”
有些苛刻?
分明是非常苛刻才对吧。
祝红玉在心中暗自腹诽。
听说那位卫国公夫人对儿媳妇极为挑剔,所以裴世子这般卓绝人物才会拖到如今都没有成婚。
裴明镜顿了顿,观察着祝红玉的反应,见她没有露出惊恐或者反对的神色,这才接着说下去。
“你若进门,便是卫国公府的主母,需要即刻执掌中馈,打理府内外事务。可能会很辛苦,也会面临一些非议和难题。不过会有二婶手把手教你。”
“这些,你能接受吗?”
祝红玉:“……”
这和她来之前预想的相看完全不一样!
没有试探,没有委婉,没有挑剔她的年纪和过往,而是直接把所有的利弊都摊开摆在了她的面前让她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消化着这些信息。
执掌中馈?
这些对她来说,压根就不算事。
她自小就帮着母亲操持家里的家务事,卫国公府,不就是大一点的祝家么。
能有多难。
至于非议?
她这些年经受的还少么。
她早就习惯了。
她迎上裴明镜的目光,点点头,声音清晰而稳定:“我能接受。”
“好。”裴明镜点头,仿佛敲定了一桩买卖。
“既然如此,我会尽快安排媒人上门提亲。若一切顺利,下个月择吉日完婚。你可同意?”
下个月?!
祝红玉被这速度惊到了。
但想到父亲日渐增多的白发和那些背地里的嘲笑讥讽,她心一横,重重点头:“我同意。”
裴明镜得到肯定答复,微微颔首:“既如此,那便说定了。回去吧。”
他转身欲走。
“等等!”祝红玉却突然叫住了他。
裴明镜脚步一顿,回身看她,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祝红玉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坦诚地问了出来:“你说成婚后会将你母亲送回原籍静养,这个成婚后,是指多长的时间?”
成婚后一个月,还是一年,还是五年或者十年。
那都是成婚后。
她必须得问清楚具体的时间才行。
省得到时候裴明镜说话不算话,不把他那个难搞的母亲送走。
虽说不送走她也能应付,但她还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明争暗斗上。
裴明镜显然没料到她会问得如此具体,愣了一刹那。
他忽然意识到,这位祝姑娘并非只是被动接受他提出的所有条款,她也在评估,甚至在为她自己争取权益。
这感觉有点新奇。
他略微沉吟,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一个月内。”
他顿了顿,补充了理由。
“新婚燕尔,母亲便病重需即刻离京静养。时日若太短,恐怕外界会有不利于你的流言,说你刑克尊亲。”
祝红玉没想到他竟然还考虑到了她的名声。
一个月。
比她预想中快得多。
她原本已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至于流言?
她祝红玉在京中“名声”还少吗?
就算多一个“克婆婆”的名头,对她来说不痛不痒。
反正她那时候都是卫国公夫人了,谁还敢说她小话。
于是她冲着裴明镜利落地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嗯。”裴明镜再次颔首,转身道,“走吧。”
祝红玉摸了摸鼻尖,又一次叫住了他。
“世子,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