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质振动传感器刚接入主控系统,屏幕上的波形图便出现了一次微弱但清晰的脉冲。林晚的手指停在回放键上方,没有按下。她盯着那道起伏的曲线,耳边仿佛还残留着前一刻从裂缝深处传来的钟鸣震颤。
主控室内,几名值班人员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有人低头查看数据时反复滑动同一行参数,有人在切换频道时迟疑了两秒才确认指令。空气里没有声音,却压着一种说不清的滞重。
林晚调出后台生命体征监测面板,所有人的心率曲线都在基准线上方浮动,皮电反应频繁跳动。这不是疲劳导致的波动,而是持续紧绷下的应激状态。她关闭公共广播,转而接通加密通讯频段:“十分钟后,战术会议室集合。议题:应对方案修订。”
没有人回应,但三分钟后,调查小组组长起身离开岗位,科研与市场团队的代表也相继走向通道口。他们的背影僵直,脚步却不曾停下。
会议室灯光调至最低,投影屏上显示着“零号点”区域的最新热成像图。林晚站在前方,没有立刻开口。她先看向调查组长——对方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表边缘。她凝视其双眼,启动“心灵洞察之镜”。
画面浮现:一间普通住宅的客厅,一个小女孩正趴在沙发上写作业,男人蹲在一旁检查她的书包。那是组长的妻子和女儿。他脑海中闪过昨夜通话时孩子问的一句“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随即被浓雾中那道模糊轮廓覆盖。他的犹豫不是出于退缩,而是害怕某一天再也走不进家门。
视线移向科研代表。对方低着头,眉头微蹙。林晚再次开启能力。记忆片段迅速闪回——十年前实验室爆炸后的残骸,一名同事躺在担架上,嘴里不断重复“我们不该碰它”。那次事故让他活下来了,但也让他从此对未知保持敬畏。他怕的不是眼前的任务,是重蹈覆辙。
最后是市场代表。她坐在角落,眼神游离。林晚捕捉到她意识深处的画面:一条狭长走廊,灯忽明忽暗,年幼的她独自站着,不敢往前也不敢回头。黑暗里似乎有东西在动,但她看不清。那是童年一次停电的记忆,如今却被现实唤醒。
林晚收回目光,轻轻呼出一口气。
“你们刚才看到的,我也看到了。”她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沉默,“那片荒地、那阵雾、那十秒的空白,还有地底传来的响动。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范围,我们是不是该停下来?”
三人依旧低着头,没人说话。
“可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她顿了顿,“十年前,我站在赵铭办公室外,整整一夜。我不敢进去,因为我知道,只要推开门,我就再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天早上六点,我进去了。我没有证据,没有靠山,只有一份自己整理的账目清单。但我进去了。”
她环视一圈,“后来我死了。死在他亲手设计的‘意外’里。但现在我回来了。我不是为了报仇才站在这里的。我是为了证明一件事——哪怕对手看不见、摸不着,哪怕所有人都劝你放弃,只要你还在往前走,就没人能真正赢过你。”
调查组长抬起头,眼中有光闪动。
“你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程序,也不是一场事故。”林晚继续说,“它会示警,会回避强信号,会在地下留下痕迹却又不直接攻击。它有规则,甚至可能有目的。但它犯了一个错误——它让我们看见了自己有多怕。而一旦我们看清了怕的是什么,怕就不再是阻碍。”
科研代表缓缓坐正身体。
“我不是要你们盲目冲锋。”林晚语气沉稳,“我只是问一句:如果现在撤手,三个月后,当更多人开始经历那种‘记忆空白’,当城市供电系统出现连锁故障,谁来承担责任?是我们今天选择闭眼的人吗?”
市场代表终于开口:“如果我们继续推进……公众那边怎么办?一旦信息泄露,恐慌只会更快蔓延。”
“那就让我们掌握解释的时机。”林晚说,“不是掩盖,而是引导。你们还记得上次电网调试吗?市政部门提前四十八小时发布公告,说局部区域可能出现短暂干扰。人们接受了,因为他们被告知了原因。我们现在要做同样的事——准备好预案,等它露出下一个破绽时,我们不仅能应对,还能主导舆论方向。”
调查组长忽然站起身:“我带侦察组重新布防。这次我会调整路线,避开上次的浓雾区域,改用低频声波标记路径,防止信号丢失。”
“我配合。”科研代表点头,“现有传感器可以升级为被动接收模式,增加对地质谐振频率的捕捉精度。同时我会把音频残留做频谱拆解,看看能不能提取出结构特征。”
市场代表也站起来:“我马上召集骨干,细化应急宣传流程。分阶段释放信息,避免一次性刺激公众神经。”
林晚看着他们,没有立刻回应。她转身打开主控系统,调出“零号点”的实时监控画面。荒地上的草尖正微微晃动,幅度极小,但节奏稳定。她放大影像,在泥土裂痕边缘捕捉到一丝湿润反光。
“它还在活动。”她说,“而且它知道我们在看。”
她下达指令:“继续监测,禁止使用高频扫描设备。所有数据采集以被动记录为主。一旦发现新的异常共振频率,立即上报。”
命令发出后,三人陆续离开会议室。林晚没有跟出去。她回到主控台前,手指轻搭在监控面板边缘,目光锁定那片荒地的实时影像。
屏幕上的草叶又抖了一下。
这一次,裂缝底部传来一声极短的震颤,像是金属构件在极深处轻轻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