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手指卡在装置外壳的缝隙里,金属滚烫,掌心传来皮肉灼烧的痛感。她没松手,反而将工具刀插进控制面板的接缝,用力一撬。线路裸露出来,火花噼啪炸响,映得她瞳孔发颤。
警报声还在持续,屏幕上所有防御节点的吸收曲线全部倒转,能量正从城市各处被抽向那团赤红核心。她的呼吸变得短促,太阳穴突突跳动,像是有东西在颅内不断撞击。三次使用“心灵洞察之镜”后的反噬已经让她视线模糊,可她知道,现在不能倒。
她跪了下来,膝盖砸在碎裂的地砖上。一只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仍死死按着终端。信号还在,但数据流混乱不堪。调查小组的位置静止不动,老陈那边没有回音,苏悦的频道也只剩下电流杂音。
“不能再等了。”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
闭上眼,她不再试图去窥探谁的想法。这一次,她把“心灵洞察之镜”转向自己——不是读取,而是释放。她将这些年压在心底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重生那天清晨阳光照在课桌上的温度,第一次被背叛时办公室门锁落下的声音,深夜独自坐在出租屋地板上数着心跳等天亮的日子……还有她一直告诉自己的那句话——**人不是靠算计活下去的,是靠不肯认输的那口气撑着。**
这股意念顺着尚未断开的通讯网络冲了出去。
地下实验室里,老陈正蹲在一排冒烟的设备前,焊枪掉在地上。他忽然抬头,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脑子里闪过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我们不是机器,我们是人。”
他怔了两秒,猛地抓起旁边的笔记本,撕下一页电路草图,直接贴在主控板上。“换反馈回路!”他对身边的技术员吼,“别管标准参数了,让它自己学!”
几秒钟后,一台刚接入系统的防御装置外壳蓝光一闪,频率开始自主波动,不再是被动吸收,而是主动匹配。紧接着,其余设备陆续响应,整片屏障像活过来一般,开始对抗那股反向抽取的力量。
主控室的广播塔前,苏悦双手握着麦克风,指节发白。她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就像有人轻轻推了她一下,让她想起大学时和林晚一起通宵准备演讲的那个晚上。那时候她们说,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听,话就值得说下去。
她摘下耳机,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人群还在骚动,有人坐在地上哭,有人抱着孩子发抖。她按下广播键,声音平稳得不像自己:“我知道你们怕。我也怕。但我相信,有人正在为我们拼命。现在,请你们也为他们,走完这最后一百米。”
人群安静了几秒。一个女人站了起来,牵起身边孩子的手。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队伍缓缓移动起来。
第七段接口深处,调查小组领队靠在岩壁上,额头全是冷汗。高频震荡让他眼前不断闪现幻象——家里的餐桌,母亲端着汤走出来,笑着说“回来就好”。他知道这不是真的,可还是忍不住想伸手。
就在意识快要溃散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响起一句话:“你答应过要活着回来。”
他睁开眼,嘴角已经渗血。他用手指蘸着血,在控制面板上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那是行动前大家约定的终止信号。
金属结构表面的脉冲灯由红转灰,随即熄灭。整个地底管网陷入短暂寂静。
东区变电站外,林晚依旧跪在地上。她的手终于从终端滑落,工具刀当啷一声掉在脚边。头顶的天空依然阴沉,但远处那道推进中的赤红波纹,正在缓慢消退。
老陈的声音终于出现在耳麦里:“屏障稳住了,能量流向逆转,它在退。”
苏悦紧接着接通:“北城区最后一批人已进入避难通道,广播恢复。”
林晚没回应。她抬起头,望着变电站上方那片厚重的云层,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可她知道自己还不能睡。
耳机里传来调查小组领队虚弱的声音:“核心关闭了……我们……能回去吗?”
“能。”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听见你们的脚步声了。”
她说完这句话,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扶住旁边断裂的水泥柱才没倒下。远处,一辆运输车正从隧道口驶出,车顶的警示灯一闪一闪,照亮了前方尚未修复的路面。
老陈带着两名技术人员跑出实验室,直奔东区。他们看到林晚时,她正试图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坐回去。老陈蹲下检查装置状态,发现接地环已经熔化一半,但内部模块仍在运转。
“你到底做了什么?”他低声问。
林晚看着他,眼神有些涣散。“我没做什么……我只是让他们记得,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老陈没再说话,转身打开随身工具箱,开始手动重接连线。一名技术员递来一瓶水,林晚接过,喝了一口,却发现手抖得厉害,水洒在胸前。
苏悦从主控室赶来,手里拿着一条毯子。她把毯子披在林晚肩上,蹲在她旁边:“都结束了。”
林晚摇摇头:“不是结束……是它们第一次输了。”
她抬起手,指向远处逐渐平静的城市轮廓。那里曾有一道赤红波纹横扫而过,现在只剩下零星闪烁的应急灯。
调查小组的信号重新开始移动,坐标缓慢上升,正从地下通道返回地面。老陈完成了临时修复,确认屏障维持率回升至百分之六十四。苏悦启动广播系统,播放预先录制的安全通告。
林晚靠在水泥柱上,闭上眼。耳边还能听到通讯频道里不断传来的汇报声,但她已经分不清是谁在说话。只有一种感觉很清晰——那些原本孤立的声音,此刻连成了线,织成了网。
她的手指动了动,似乎还想摸到终端,但最终停在半空。
老陈看了她一眼,对身边人说:“先把她送回去。”
“我不走。”她睁开眼,声音很轻,却没松口,“等他们上来。”
风从废墟间穿过,卷起一些碎纸和灰烬。远处,第一缕晨光悄悄爬上高楼边缘,照在还未熄灭的警示灯上。
林晚盯着那束光,直到眼皮再次垂下。
运输车缓缓驶过裂缝遍布的路面,车轮碾过一块扭曲的金属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