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车碾过扭曲的金属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林晚靠在车厢角落,肩上的毯子滑下半边,她没去拉。指尖压着太阳穴,一阵阵钝痛从脑后蔓延上来,像是有细针在颅骨里缓慢游走。她睁开眼,视线落在手腕上那道浅疤——昨夜强行释放意念时,皮肤因过载而裂开,血已经凝了,但触碰仍会发麻。
通讯频道里传来断续的汇报声。调查小组的坐标正在上升,距离地面还有三百米。她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终端外壳的接缝。老陈的声音突然响起:“东区三号节点电压稳定,接地环替换完成。”她点了点头,又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低声道:“收到。”
车停了。门打开时,风卷着灰扑进来。她扶着车框站起来,膝盖一软,单手撑住墙面才站稳。苏悦安排的人已经在变电站外搭起临时指挥点,几台设备亮着绿灯,数据流安静滚动。
“你该休息。”老陈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打印报告。
“还不行。”她走进去,目光扫过监控墙。城市轮廓在地图上逐渐恢复常态,红斑消退,屏障维持率六十四。表面看,一切都在好转。
但她记得自己倒下前最后看到的画面——防御装置自主波动,像有了生命。那样的突破不该只被记录为一次“系统自适应”。有人会想弄明白它是怎么发生的。
她走出指挥点,沿着防线步行巡查。第一处节点正常,第二处也无异常。到第三处,也就是刚修复的信号塔附近,她停下脚步。三个技术人员站在控制箱旁,动作整齐地检查线路。他们转身时步伐一致,连抬手的高度都相同。不是训练出来的默契,更像是被同一根线牵动。
林晚凝神,集中意识,启动“心灵洞察之镜”。
眼前一片灰白。
她眨了眨眼,再试一次。依旧没有画面,也没有情绪波动,仿佛那三人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她后退半步,心跳加快。这不是屏蔽,是彻底的空白。
她转身回到指挥点,调出过去十二小时该区域的行为日志。屏幕上跳出一组数据:七分钟前,这三名技术人员在同一时间出现微小动作同步化,持续四百二十三秒,随后恢复正常。期间无人上报异常。
她拨通老陈的频道:“查一下这个区域有没有未登记的信号接入。”
那边沉默了几秒。“有一段加密包,十分钟前接入内网,来源不明。触发清除机制,内容已销毁。”
“他们来过。”她说。
“谁?”
“不知道。”她放下终端,“但他们带走了东西。”
老陈没再问。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场胜利不是终点,而是被人盯上的开始。
她离开指挥点,往主控室方向走。腿还在发沉,每一步都像踩在沙里。主控室门开着,苏悦不在,但广播系统的后台开着。她翻找最近的舆情记录,在一段标记为“异常传播样本”的音频文件中停了下来。
播放键按下,只有轻微的电流声。她放大波形图,发现其中夹杂着极细微的频率偏移——和信号塔附近检测到的波动完全一致。这种偏移不会影响广播内容,也不会被普通人察觉,但它存在,而且是有规律的。
这不是干扰,是采集。
她闭上眼,最后一次使用“心灵洞察之镜”。这次的目标是一名曾靠近信号塔的技术员。对方正低头整理工具包,毫无防备。
镜面开启的瞬间,依旧是灰白。但就在能力即将失效的刹那,一个念头浮现在她的感知中:“他们赢了……但方法值得研究。”
她睁开眼,呼吸变重。
这不是残余力量,也不是随机渗透。这是一支有组织的队伍,他们在观察、分析、复盘整场战斗。他们知道联盟的核心技术来自一场非典型的系统觉醒,而他们想要复制它,甚至超越它。
更可怕的是,他们掌握的技术能屏蔽她的能力。这意味着,在这些人面前,她不再是先知者,而是盲人。
她站在主控室中央,手指划过屏幕,将那段音频和行为日志打包,存入加密芯片。然后打开通讯面板,准备发起紧急召集令。
老陈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已经把所有临时接入端口封锁,但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还有别的入口。”
“不重要了。”她说,“他们已经拿到了第一批数据。”
“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没立刻回答。目光落在监控墙上,城市看似平静,街道上有人走动,避难通道陆续关闭,电力逐步恢复。可她知道,有些变化已经发生。那些看似正常的面孔背后,可能藏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节奏。
她按下发送键,将芯片信息同步至核心成员账户。
“我们不能再等‘他们出手’才反应。”她说,“从现在起,所有防御系统的升级路径全部更换,旧协议作废。调查小组返程后立即隔离七十二小时,进行全面认知扫描。另外,通知工程组,拆除所有非必要外接设备,包括备用电源接口。”
“你要切断所有对外连接?”
“不是切断。”她看着屏幕,“是重新定义规则。他们以为我们在防守,其实我们在重建。”
老陈沉默片刻,“苏悦那边呢?”
“让她回来。”她说,“我需要她确认一件事——这段音频有没有在其他区域重复出现。”
“如果真有更多人在被渗透……”
“那就说明。”她打断他,“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是摧毁我们,而是取代我们。”
通讯频道安静下来。几秒后,老陈低声说:“我这就去安排。”
她挂断通话,转身走向监控台。芯片还插在接口上,红灯微微闪烁。她伸手拔下,握在掌心,金属边缘硌着皮肤,带来一丝清醒。
门外传来脚步声。苏悦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倦意,手里抱着一叠打印资料。
“你脸色很差。”苏悦说。
“你还不是一样。”她把芯片递过去,“听这段音频,告诉我你在不在别的地方见过同样的波动模式。”
苏悦接过,插入读取器。屏幕亮起,波形图展开。她皱眉,快速切换几个频段,然后停下。
“西区和南区的广播中继站……昨天下午各出现过一次类似信号。”她抬头,“时间间隔刚好覆盖我们部署防御装置的关键期。”
林晚点头。果然不是偶然。
“你觉得是谁?”苏悦问。
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尚未清理的废墟。一辆运输车正缓缓驶过裂缝路面,车顶警示灯一闪一闪。
“不知道。”她说,“但他们不怕我们,也不急于攻击。他们只是在学习。”
苏悦走近,“所以接下来怎么办?”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两人之间那张空着的会议桌。
“叫人。”她说,“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