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组组长把报告放在桌上时,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他没说话,只是站在门边,等林晚的回应。主控室的灯光偏冷,映在他脸上是一层灰白的调子。
林晚正看着屏幕。那条刚标记出的地址——西城区临江大厦b座17层——在地图上闪着红点,像一颗缓慢搏动的心脏。她没有抬头,手指在终端边缘轻轻敲了一下。
“你刚才说,他们知道我们在查。”她的声音不高,也不低,“但他们没动手。”
“是。”组长靠在墙边,肩膀贴着金属隔板,“他们就在那儿走着,跟得不紧也不松。像是……让我们看见他们。”
林晚点了下头。她已经调出了所有归队成员的行为日志,发现三名技术员在汇报后多停留了十七到二十三分钟,期间反复刷新权限系统,查看是否有未授权访问记录。这不是常规操作,是怀疑开始蔓延的信号。
老陈从通道口进来时,手里捏着一份打印单。他把纸放在控制台上,开口就说:“过去六小时,加密频道里有三次非标准信息回传。虽然被自动拦截了,但内容很明确——有人问,‘我们还能信谁?’”
林晚终于抬眼。
“谁发的?”
“删干净了,只留下缓存碎片。”老陈顿了顿,“但语气不像外部入侵,更像是内部情绪外溢。”
她站起身,走到会议室门口,按下门禁锁闭按钮。绿灯转红,整个区域进入封闭状态。
“通知所有人,十分钟后,应急会议。”
会议室的灯亮起来。长桌两侧陆续坐进人影。科研骨干、情报分析员、外勤调度员,一个都没少。没人说话。有人盯着桌面,有人低头看腕表,还有人不断滑动数据板,像是在确认什么没变。
林晚坐在主位,目光扫过一圈。
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看向老陈,然后是调查组组长,最后落在对面那个年轻的技术员身上——那人三天前还主动申请去南区做信号溯源,现在却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边缘。
她闭上眼,集中精神。
“心灵洞察之镜”开启。
第一眼对上老陈。他的思绪里浮现出一段画面:三个月前的一次行动失败,设备瘫痪,队员被困四十分钟。当时林晚下令撤退,而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太保守”。但现在,那股怨气变成了担忧——怕这一次,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
再看向调查组组长。他的脑海里全是巷道里的脚步声,黑衣人耳后的反光,还有那台失灵的手环。他不怕死,怕的是带着队伍走进一场看不见敌人的战斗。
最后是那个年轻技术员。他的念头最清晰:“如果连林晚的能力都被屏蔽了,我们凭什么赢?”
一分钟结束。林晚睁开眼,心跳略快,太阳穴有些胀。这是今天第三次使用能力,不能再多。
她站起身,声音平稳:“你们刚才在想什么,我知道。”
桌边有人身体微动。
“老陈在回想上次南区失联事件,觉得我们太被动;组长担心外勤人员的安全;小周在怀疑,我的能力是不是已经不够用了。”她一个个点出来,语气没有责备,也没有解释。
“我没反驳,是因为你们想的都没错。对手很强,布局很久,连赵铭都能为他们开路。但我们不是今天才面对这种局面。”
她停顿了一下,走到投影墙前,调出时间轴。
“八十九天前,南区通信塔第一次异常,我们连问题出在哪都不知道。靠的是谁?是你们手动排查三百公里线路,一节一节测信号衰减。四十六天前,市场部发现舆论异动,是谁连续盯了三十六小时数据流,找出五个联动账号?上周,科研组为了还原能量残留曲线,做了十七轮模拟实验。”
她说完,转身面对众人:“我不是靠‘心灵洞察之镜’走到现在的。我是靠着每一个愿意多查一条记录、多跑一趟现场的人。”
会议室静了几秒。
老陈抬起头:“可这次不一样。他们能预判路线,能屏蔽设备,甚至可能监听我们的内部通讯。我们怎么确定,现在说的话,不会被听见?”
“不能确定。”林晚答得干脆,“但我们能确定一件事——他们暴露了痕迹。那个注册公司,那个接入点,还有临江大厦的地址。他们本可以更隐蔽,但他们没有。说明他们在赶时间,或者,他们需要让我们看见某些东西。”
她指向屏幕上的红点:“这不代表他们无敌。这代表他们也开始犯错。”
调查组组长缓缓开口:“可我们连他们的目标都不清楚。是为了瘫痪系统?还是为了制造混乱?”
“不清楚。”林晚承认,“但正因为不清楚,我们才更要守住自己的节奏。现在下令:第一,所有临时注册的‘数据服务类’机构,全部纳入实时监控;第二,外勤小组暂停主动追踪,改为定点布防;第三,技术组重新校准‘心灵激发’事件的所有原始数据,找异常波动节点。”
她话音落下,没人动。
“你们觉得我在拖延?”她看着他们,“不是。我只是不想让任何人,因为慌乱而走进陷阱。”
老陈终于开口:“如果他们下一步是攻击核心节点呢?我们守得住吗?”
“守不住也要守。”林晚的声音沉下来,“三年前我们重建情报网的时候,没有设备,没有权限,只有七个人轮流值夜班。那时候你说过一句话——‘只要还在做事,就不算输’。”
老陈没说话,但肩膀松了下来。
林晚走到桌前,手指按在面板上:“我知道你们累。我也怕。但我更怕的是,有一天回头看,发现我们因为害怕,放弃了该做的事。”
她抬起眼:“现在,他们露出了一个角。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开始反击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变了。有人开始记录指令,有人低声和同伴核对任务分配,老陈拿起数据板,直接拨通技术组频道。
林晚回到主控室,站在大屏前。红点依旧闪烁,临江大厦的地址被框了出来,旁边标注着“高危关联”。
她刚要输入新的监控参数,老陈走过来,把一张新打印的清单放在她手边。
“刚汇总的。过去一周,全市共有十二家类似机构完成备案,其中三家与诺维公司有过Ip交集。”
林晚接过纸页,指尖划过其中一行字。
突然,她停下。
“这家‘云讯维护中心’,注册时间是什么时候?”
“前天下午三点十七分。”
她盯着那行字,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前天下午三点,正是调查组在废弃配电箱找到烧毁凭证的同一时段。
对方不是在隐藏。
是在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