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寒门宗妇 > 第279章 最好看的人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窗外朔风卷雪,枯枝在寒雾中瑟缩,几片残雪扑打窗棂,簌簌作响。

屋内却暖意融融,地龙烧得正旺,铜炉里燃着松鹤香,暖烟袅袅绕着梁间,将众人鬓边的霜气都烘得消散无踪。

婴孩啼哭声破空而来,清亮如银铃穿云,满室人俱是一振。不多时,稳婆便从产房侧门抱出襁褓,红绸裹着小小的身子,那哭声仍绵绵不绝,倒似带着一股子鲜活的力气。

陈稚鱼立在门边,唇角刚要扬起笑意,鼻尖却先钻入一缕浓重的血腥气,还有一股提气力的药味,让她身子微微一滞,笑意也顿在了脸上。

比她反应更甚的,是守在另一侧的陆晖。

他本是背着手踱来踱去,听闻哭声时已急步上前,目光刚触到襁褓一角,脚下便踉跄着要往产房里冲,口中还急声唤着:“夫人!夫人你可还好?”

稳婆忙伸臂拦住,手上力道不轻,连声道:“少爷莫急!里头还没收拾干净,血污未清,您此刻进去恐冲撞了产妇,再等等,再等等!”

陆晖哪里听得进去,鼻尖萦绕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头晕眼花间,嗓门反倒提得更高:“夫人在里头受苦,我怎能等!”

陈稚鱼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忙上前半步劝道:“堂哥莫喊了,妇人刚生产完,身子虚得很,哪有气力回话?待稳婆收拾妥当,咱们自能进去瞧她,此刻这般吵闹,反倒扰了她歇息。”

一听到“扰了她歇息”,陆晖就消停了,只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着,眼里的焦急不掩,浓浓的担忧在眼底。

围坐在屋中长椅上的女眷们,见陆晖这副失了分寸的模样,相互对视一眼,都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陆大夫人坐在上首,怀中抱着亲亲乖孙,看着儿子手足无措的样子,无奈地对身旁的陆夫人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平日里瞧着倒还稳重,待人接物也有几分章法,怎的一遇着自家媳妇生产,就这般沉不住气,深浅立见了。”

虽是无奈的模样,可眼里都是满意,只有爱重自己的妻子,才会露出这般急切模样。

陆夫人正低头看着怀中婴孩,手指轻轻拂过襁褓边缘,眼神里满是欢喜。

闻言她只含着笑颔首,指尖仍舍不得离开那柔软的布料,低声道:“可不是么?陆家这许多年没添过新生儿了,如今得了这么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哪能不欢喜。”

说着话,她眼底掠过一丝遗憾,心中暗道:我这辈子,也就只得了子挚一个儿子,若能再有个女儿,凑成个‘好’字,便圆满了,可惜……没那福分。

念头一闪而过,便轻轻截住,人至中年,儿子都已成家,她也当了叔祖母,眼瞧着就要当祖母了,昔年那些遗憾,尽可藏在心头了,又将目光落回婴孩身上,笑意重又漫了上来。

而这时,陆大夫人似想到了什么,抬眼在屋内扫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陈稚鱼身上,在她眉眼处看了看,眼底满是满意的神色,清了清嗓子,开口唤道:“当家媳妇儿。”

这一声唤得清晰,却是对着陈稚鱼说的。

“当家媳妇儿”这称呼新奇,以往没人喊过,是以陈稚鱼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仍站在原地愣着,直到身旁的侍女鸿羽悄悄用手肘轻碰了她一下,附耳低唤:“少夫人,夫人唤您呢。”她这才猛然回神,脸上微微一热,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襟,朝着陆夫人的方向走去。

陈稚鱼款步上前,裙裾拂过地面,带出一缕轻浅的衣香。今日为迎陆大夫人归京,她特意换上一身月白织暗纹的褙子,搭配石青长裙,料子挺括显庄重,又不失温婉。

发髻打理得规整雅致,一支赤金点翠红宝石簪花斜插鬓边,红宝明艳似火,衬得她肌肤愈发莹白;旁侧还缀着一支珍珠步摇,颗颗圆润的珍珠随动作轻晃,与红宝石交相辉映,贵气又不张扬。

许是孕期添了几分韵味,莲步而来,低眉顺目的模样叫人心生喜爱,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鼻若琼瑶微翘,唇若樱瓣轻抿,端的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好模样。

未施粉黛的脸庞透着淡淡粉晕,气质清雅如月下幽兰,温和柔美中又带着几分脱俗的灵气,纵是盛装,也未掩其本身的温婉风骨。

陆大夫人越看越满意,握着暖炉的手微微收紧,笑着开口:“都说孩子睁眼第一眼见到谁,将来便会长得像谁。我这打眼一瞧,满屋子的人里,就数你长得最好看,这孩子若能随你几分,将来定是个俊朗的。”

这话刚落,屋内几个年轻的姑娘便忍不住“啧”了一声。陆菀是姐妹中年纪最长的,性子也最爽朗,当即笑着打趣:“母亲好生偏心!一屋子妹妹都在这儿呢,您偏只夸弟媳一个,敢情我们这些人,在您眼里都成丑八怪了不成?”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陆茵和陆萱也跟着鼓起勇气,凑趣般哼哼了两声,一个说“就是就是,大伯母好生偏心”,一个说“我们平日的好,大伯母都忘了”,模样娇娇得不失俏皮,逗得在场的长辈们都笑出了声,连带着空气中的暖意都更浓了几分。

陆大夫人被她们逗得乐不可支,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们的方向,笑着嗔道:“你们这些小泼猴,就会跟我耍嘴皮子!你们的模样自然是好的,只是我看了这么多年,早瞧不新鲜了。倒是稚鱼,这般容貌气质,你们说说,谁能说她不美?”

这话一问,屋内众人皆笑着摇头,女眷们纷纷捏着帕子捂唇轻笑,眼神里满是赞同——谁也说不出那打嘴的假话,一个人美,美到无需旁人认同,那就是道理了。

陈稚鱼被这满室的打趣说得面红耳赤,连耳根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绯红,却也忍不住弯起唇角,跟着众人一起笑。

正笑着,便见陆大夫人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的空位上。她依言坐下,刚坐稳,就听得陆大夫人温声道:“你来抱抱这孩子,让他也沾沾你的福气,将来定能像你一般,性子温和,模样周正。”

这话分量极重,新生孩儿金贵,又是陆家孙子辈的嫡长孙,寻常人难能得见,更别说亲手抱一抱,这般待遇,足见陆大夫人对她的看重与欢喜。

陈稚鱼一时受宠若惊,指尖微微发颤,下意识抬头望向陆夫人,见她唇角噙着笑意,眼底藏着细碎的温柔,并无半分不悦,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

她挺直脊背坐得端正,双手轻轻拢在衣襟上蹭了蹭,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去,接过那裹在红绸襁褓里的软软一团。

入手温温热热,还能感受到婴孩细微的呼吸,她忙低下头,目光落在孩子红彤彤的小脸上——竟不似别家新生儿那般皱巴巴的,反倒肌肤光滑,脸颊肉乎乎的,连带着小巧的鼻子、抿着的薄唇都透着讨喜的模样,看得人一颗心瞬间软了下来。

她正垂眸轻晃着手臂,想哄那婴孩再安生些,却不知此刻产房外的廊下,刚接信赶回来的陆曜已立在门口。他本是步履匆匆,撞见屋内陈稚鱼垂首护着孩子的模样,那眉眼间的温柔、动作里的细致,像一团软云轻轻撞在他心上,连带着进门的脚步都慢了几分,只静静立在门边,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不愿惊扰这片刻的温软。

像是有感应一般,他在门口站了片刻,陈稚鱼似有所觉,抬脸看过去,与他温柔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她这动作,也引得其他人看去,陆曜回神,大步上前去,在陆大夫人面前跪了下来。

“子挚见过大伯母,经年未见,大伯母风采依旧,阔别多年,子挚想您念您!”

陆大夫人哎哟哟了两声,心肝儿肉的将他一抱,搂着他站了起来,眼里泛着泪花,看着这个早已成年,高大挺拔的孩子,手在他脸上摸了摸,方才他那一跪,本就感性的陆大夫人就红了眼眶,泪水在眼里打转。

“我的儿,离京多年,不知大伯母心里,多念着你们,逢年过节思乡心切,只能默默思念。”

陆大夫人在边关的日子,自是没他们在京中好过,尤其是那几年里,大伯宠爱房中姬妾,对她定是多有疏忽,而今看她这般模样,比陆夫人显老不知几多。

“边关风沙催人老,大伯母老了,再也抱不动我们子挚了。”

亲人离别重相逢,新生儿的降生冲淡了那情绪,此刻因这些话,欢喜的伤感重回心头,在座的人都是至亲,闻言无不心痛,无不垂泪,便是陈稚鱼,看着这一幕,也心有所感,泪眼滂沱。

陆菀上前来,扶住母亲消瘦的身子,温声道:“这不回来了吗?娘这么一说,大家都跟着难受。”

陆大夫人一怔,随即揩去眼泪,大手一挥:“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咱们一家人终于团聚,可否不兴掉眼泪啊,若叫大伯母瞧着谁的泪花儿,一会儿礼物可就没了。”

此话一出,也引得几声笑。

陈稚鱼眨去眼底的泪,垂眸一看,“呀”了一声:“娃儿睁眼了!”

初来世间的孩子睁开黑黝黝的眼睛,小眉头微微蹙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将他抱着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