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迫自己站直身体,目光没有躲闪,反而仔细地打量着雕像。
我伸出手,看似要去触摸那乌鸦的头颅,
我的手指却在距离雕像几厘米的地方停下来,感知力如同细针般刺出!
瞬间,更多的碎片涌来:黑暗的地下……血腥的仪式里……痛苦的灵魂被强行抽取、灌注进一个暗紫色的、跳动着的核心……
就在我的感知触及那个暗紫色核心的刹那!
“嗡——!”
乌鸦雕像的三只眼睛,猛地爆发出刺眼的暗紫色光芒!
唐装老头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贪婪和暴虐!
他干枯的手爪猛地朝我手腕抓来,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几乎在同一时刻!
我早已蓄势待发的右手,猛地从背包里抽出那把裹着布的剁骨刀!
我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刀劈向那只邪异的雕像!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剁骨刀锋利的刀刃重重劈在乌鸦头颅和人身连接的脖颈处!
预想中金属碰撞的声音没有出现,反而像是砍中了某种腐朽的木头和脆骨!
一股粘稠的、暗紫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从断裂处喷溅而出!
“嗷——!!!”
一声非人的、极度痛苦的尖啸直接从雕像内部爆发出来,震得整个里间嗡嗡作响!
那三只眼睛的光芒瞬间变得混乱而狂暴!
唐装老头抓向我的手猛地僵住,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那点暗紫色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受到了重创!
就是现在!
我根本不去看结果,一击得手,立刻抽身后退!
同时一脚狠狠踹在旁边那个吓傻了的伙计腰眼上!
伙计惨叫一声,撞向身后的博古架,稀里哗啦倒下一片!
“拦住他!”唐装老头发出嘶哑的咆哮,试图稳住颤抖的身体和手中不断喷溅粘液、发出尖啸的雕像。
我早已撞开厚重的门帘,冲到了外间店铺!不顾一切地扑向店门!
身后传来伙计的哭喊和老头的怒吼,以及那只雕像持续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
我猛地拉开门,阳光刺眼!
就在我冲出店门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看见里间的地面上。
那摊喷溅出的暗紫色粘液,正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着,凝聚成一个模糊的、长着乌鸦喙的人脸形状,对着我无声地尖笑……
我头皮炸开,头也不回地扎入外面喧闹的人流之中,拼命奔跑!
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我确认了一件事。
它们并非无敌的!它们依附在器物上,那些器物是可以被物理手段破坏的!
这样可以暂时干扰并削弱它们!
我像是一颗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子,一头撞进西区古玩市场喧闹的人潮里。
身后“博古斋”里传来的尖啸和怒吼,被市场的嘈杂声瞬间吞没了不少。
那如附骨之蛆般的冰冷窥视感,依旧死死钉在我的背上。
不能停!不能回头!
我压低帽檐,利用人群和摊位的遮挡,发疯般地向市场外围冲去。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着,几乎要撞碎肋骨。
握着剁骨刀的手满是滑腻的冷汗,刀身上残留的、那雕像喷出的暗紫色粘液,正散发出一种极其细微的、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腥气。
这气味…
它们能够凭这个追踪到我!
我冲出一条支巷,重新汇入主干道的人流,速度丝毫未减。
路边一个卖仿古玉佩的摊主好奇地看了我一眼,目光扫过我手中明显不协调的剁骨刀,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必须处理掉这气味!
我目光飞快扫视,锁定了一个街角正在收摊的早点车,车上有一个硕大的、冒着热气的铝桶,里面似乎是煮过茶叶蛋或玉米的温水。
就是现在!
我猛地冲过去,在摊主大妈惊愕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将剁骨刀的刀身连同握柄,狠狠浸入那尚且温热的浑浊水中!
“滋——”
一声极轻微的、仿佛油脂遇热融化的声音响起。
刀身上那暗紫色的粘液触水瞬间,竟如同活物般剧烈地扭动了一下,化开一小缕极淡的紫烟,随即迅速消散在水中。
那股诡异的甜腥气味也随之大幅度减弱,几乎闻不到了。
铝桶里的温水,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有些灰暗浑浊。
摊主大妈目瞪口呆,张嘴就要开骂。
我根本来不及解释,飞快地抽出刀,甩了甩水珠,塞回背包,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五十元纸币,看也没看就拍在摊车上。
然后转身再次扎入人群,留下身后大妈一连串惊疑不定的叫嚷声。
做完这一切,我才敢稍微停下脚步,靠在一个卖旧书的摊位旁,假装翻看书本。
我剧烈地喘息着,小心翼翼回望刚走过的路。
市场里依旧喧闹,似乎并没有人追上来。
那股冰冷的窥视感,也因为气味的消失而变得模糊、不确定起来。
暂时……安全了?
不。
它们肯定善罢甘休的。
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不,这个世界可能根本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我需要找一个能暂时藏身,并且能让我理清思绪、思考下一步的地方。
哪里?
家?不能回了。酒店?需要身份证,容易暴露。朋友家?绝不能把普通人牵扯进来。
我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旧书摊上那些泛黄的书籍,忽然,一本封面没有任何字迹、只有模糊墨渍图案的线装旧书,吸引了我的注意。
不是因为它多特别,而是因为——在我的感知中,这本书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沉静的能量场。
与周围那些或虚假或混乱的气场截然不同,它是一种内敛的、带着一丝安抚力量的场。
我拿起那本书。
书很薄,入手冰凉。
封面上的墨渍隐约像是一座山,山下是一条蜿蜒的溪流。
“老板,这本多少钱?”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摊主是个戴着老花镜打盹的老头,抬眼皮瞥了一眼,含糊道:“五十。”
我付了钱,将书塞进背包,和那几本民俗旧书放在一起。
就在书放入背包的瞬间,我隐约感觉到,口袋里那枚贝壳微微发热了一下,这是与这本书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的共鸣?
怎么回事?
来不及细想,我必须先离开市场区域。我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师傅,随便开,绕一会儿。”我哑着嗓子说,同时紧张地透过后车窗观察着外面。
司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多问,随即发动了车子。
车子汇入车流,缓缓驶离了古玩市场。
我稍微松了口气,那个乌鸦雕像断裂时发出的尖啸,唐装老头非人的眼睛,还有地上那滩凝聚成乌鸦人脸形状的粘液……这些画面不断在我脑中回放。
它们到底是什么?那个暗紫色的核心又是什么?
我疲惫地靠在座椅上,揉了揉刺痛的眉心。
感知力的过度使用带来的后遗症开始显现。
出租车漫无目的地开着,穿过繁华的商业街,驶过安静的住宅区。
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看似正常的世界,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隔离。
就在经过一个老旧的社区公园时,我猛地坐直了身体。
“师傅,就这儿停!”
这个公园很小,设施都已经有些旧了。
公园里只有几个老人在下棋,还有几个孩子在玩沙。
这里有一种让我莫名安心的气息。
不是它的能量场多么强大纯净,而是它的“平凡”和“生活气”,冲淡了那些纠缠我的阴冷和诡异。
在公园的角落里,有一个废弃的、爬满藤蔓的八角亭,亭子后面是一小片茂密的竹林,形成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
我付钱下车,快步走进公园,径直走向那个凉亭。
确认四周无人注意后,我闪身钻进了亭子后的竹林里。
竹叶沙沙作响,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我靠着一根粗壮的竹子坐下,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我拿出那本刚刚买的无名旧书,又掏出那枚温润的贝壳。
贝壳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宁静力场,而当我将书和贝壳放在一起时,那种微弱的共鸣感再次出现。
书页无风自动,轻轻翻动了几下,停留在某一页。
这一页上,没有文字。
只有一幅用墨线绘成的图画:
画的是一片幽深的山谷,谷中有一条潺潺的溪流。溪流边,坐着一个模糊的、看不清面目的垂钓者。
垂钓者的鱼竿伸向溪水,奇怪的是,他的鱼钩是直的,并且没有垂入水里,只是悬在半空中。
画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难以辨认的标记。
那标记……
我瞳孔骤缩!
那是一个极其简化的、由三道弧线和一个点构成的符号!
这个符号,就是我家衣柜内侧,那片被灼烤出的焦黑纹路的一角!
也在那个世界,那些古老的符文阵列中出现过!
我死死盯着这幅画,试图从中解读出更多的信息。
集中精神,我将微弱的感知力缓缓注入书页——
恍惚间,我听到了一声极其悠远、平静的叹息。
眼前的画面活了过来,溪水潺潺流动,竹叶轻轻摇曳。
那个模糊的垂钓者,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一段极其晦涩的意念直接印入我的脑海,如同溪流般缓缓淌过:
“…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然山仍是山,水仍是水…” “…直钩非为鱼,静待有缘人…” “…心湖映照处,便是桃源津…”
意念消失了。
书页上的画面恢复了普通。
我愣在原地,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
见山不是山?这是在暗示我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不能只看表象?
直钩非为鱼,静待有缘人?那个垂钓者在等待?等待什么?等待像我这样被“标记”的人?
心湖映照处,便是桃源津?
意思是安全的地方,其实存在于我的内心?需要靠我自己去“映照”发现?
这太玄奥了。
是提示?还是某种修炼法门?
我尝试着闭上眼睛,默念着“守心如一”,努力让因为恐惧和逃亡而激荡不安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如同那句“心湖映照”。
渐渐地,周围的虫鸣、竹叶声、远处的车流声渐渐远去。
我的意识沉入一片黑暗的宁静。
在这片宁静的“心湖”之中,我尝试着去“映照”——映照我想要的“安全”。
没有具体的形象,只是一种“绝对隔绝、绝对宁静、不被窥探”的意念。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我贴身存放的那枚贝壳,突然变得异常温暖!那本无字旧书也微微发热!
两者产生的共鸣感骤然加强!
紧接着,在我意识沉入的这片黑暗“心湖”的底部,缓缓浮现出一个微弱的光点。
光点逐渐扩大,清晰……
竟然变成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由柔和白光构成的门的轮廓!
这扇光门无比微小,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绝对安全的气息!
它似乎就存在于我的意识深处,由贝壳和旧书的力量共同引导显现!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桃源津”?
一个存在于我意念中的、暂时的避难所?
我尝试着将意识靠近那扇微小的光门。
就在我的意识触碰到光门的瞬间——
“嗡!”
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甚至一部分灵魂,猛地被抽离了身体,投入了那扇光门之中!
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传来,不同于穿越那个世界通道的痛苦和混乱。
这次的感觉像是沉入温暖的水中,被柔和的力量包裹着,不断下沉……
等我重新恢复感知时,我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难以形容的奇妙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周围是一片柔和纯净的白光,温暖而舒适。
这里绝对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任何外界的能量和窥视。
我的身体是半透明的,仿佛只是一个意识体。
这里就是……“心湖映照”出的安全屋?一个存在于我意识层面的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