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州城下,各营义军大营营寨连绵,虽然围城态势已成,但刘处直并未急于发动猛攻,寿州城坚,强攻损失必大,他在等待,等待凤阳方面的变化,如果官军出动解围,这事就好办了。
“报——!” 一名探马疾驰入营,直奔中军大帐,带来了一则消息。 “大帅!凤阳急报!城内民变!数千民众殴打太监使者,围困太监官署,巡按御史吴振缨弃官而逃!现下,有大批百姓正朝寿州方向而来,声称要迎我义军入凤阳!”
帐内诸将,包括高栎、李茂、刘体纯、史大成以及一同围困寿州的闯塌天刘国能闻言皆是一怔,随即面露狂喜。
“哈哈哈!天助我也!”刘国能首先大笑起来,“杨泽那阉狗,真是自寻死路!竟把自家老巢都搞炸了!”
高栎兴奋地搓着手:“大帅,民心可用啊!凤阳的官兵肯定都是本地人,城里都乱成那样了,他们肯定无心作战啊。”
刘处直思考片刻后说道:“杨泽贪婪愚蠢,颍州战后仍不知收敛,逼反百姓是迟早的事,凤阳乱了这是我们的良机。”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帐内诸将,迅速做出决断:“凤阳民心已变,内防空虚,然其城外仍有官军,机不可失!我等必须立刻行动!”
“史大成听令!”
“在!”
“命你率领后营与刘国能掌盘继续在此围困寿州!多立旗帜,广布疑兵,每日鼓噪攻城,做出大军仍在的假象,绝不可让寿州守军看出虚实,出兵袭扰我军后路!”
史大成没有其它意见,不过刘国能却想能进入凤阳,所以询问道刘处直为什么还要继续围困寿州。
刘处直对他说道:“刘掌盘,寿州也是一座大城坚城,城内有官军上千驻守同时人口也多,我们得提防着他们,虽说知州不一定有胆子来偷袭我们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过你放心打完朱国相后,你就可以过来了,咱们一块进入凤阳。”
“高栎、李茂、刘体纯,即刻整备本部精锐!再派人急告张一川、马进忠、贺一龙、王文贤(就是太平王刚查到名字)、慧登相等各位掌盘,请他们速率本部人马从下蔡镇前来汇合,一起进入凤阳!
很快,命令传达到各营,张一川、马进忠、贺一龙、王文贤、慧登相,等义军掌盘闻讯,无不兴奋异常,立刻点起麾下的人马,迅速向刘处直大营靠拢。
短短一日之内义军便集结起来了,刘处直不再耽搁,留下史大成和刘国能虚张声势继续围困寿州,自己亲率大军,以赵铁锤、王二狗、孙老三这些熟悉路径的凤阳逃兵为向导,大张旗鼓的率军往凤阳开拔。
与此同时,凤阳城外涂山,中都留守朱国相顶盔贯甲,面色凝重地巡视着刚刚仓促立下的营寨。
他身后,营旗招展,虽然军士们面带惶恐,但军容还算整齐,尤其是那五百名皇陵卫官兵,甲胄鲜明,器械精良,肃立无声,透着一股精悍之气,他自家的八百家丁,也是久经操练,是这支队伍的核心战力。
然而,朱国相的心情却沉重,民变的消息他已经知晓,杨泽躲在内城太监官署里吓得如同缩头乌龟,知府颜容暄忙于弹压城内秩序、收拢溃散的衙役乡兵,根本无力出城作战,巡抚杨一鹏也在淮安,整个凤阳的防务,实际上压在了他一个人肩上。
“留台,流寇势头极大,我军兵力单薄,是否……”身旁的凤阳卫指挥使吕承胤面露忧色,低声建议,“是否退入城中,依托新修的壕沟和矮墙固守待援?”
朱国相断然摇头,指着身后的凤阳城:“不可!凤阳新修城墙低矮,多处都是豆腐渣工程,根本不足以倚仗。
若被流寇合围,内外交通断绝,军心民心顷刻便散!唯有在此立营,倚仗涂山地形,与流寇野战,挫其锋芒,方能保住凤阳,卫护皇陵!”
他看向左右卫千户陈其忠、陈弘祖,以及簇拥在身边的家丁将领朱四,沉声道:“诸位!我世受国恩,今日正是报效之时!流寇虽众,然多为乌合之众,我军装备精良,据险而守,未必不能一战!中都安危,系于我等之手,望诸位同心戮力,死战报国!”
吕承胤、陈其忠、陈弘祖等人虽心中忐忑,但见主将决心已定,且所言确有道理,只得抱拳应诺:“愿随将军死战!”
朱国相的营寨布置得颇有章法:以涂山缓坡为依托,营前挖掘壕沟,设置拒马,皇陵卫精锐和他的家丁位于中军核心,装备最好的甲兵和火器被布置在前沿,凤阳各卫的四千多官兵分列两翼。阳光照射下,官军队伍中一片金属的闪光,盔甲、刀枪、火铳、火炮还有一大堆大明自制火器无不显示出远超寻常官军的装备水平,这支部队,看起来确实像一支不可小觑的精锐。
刘处直率领三万义军主力经过急行军,终于抵达凤阳地界,远远便看到了涂山上那严阵以待的官军营垒,以及那一片在冬日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的盔甲丛林。
“嘶……”马进忠倒吸一口凉气,勒住战马,眯着眼打量远处,“好家伙!这阵势,这盔甲都反光,一般的九边官军的铠甲都是旧货,哪有这么新啊。
贺一龙舔了舔嘴唇:“他娘的,装备是真不错!瞧那铁甲、那些火炮怕是块硬骨头,不好啃。”
王文贤皱起眉头:“不是说凤阳兵马废弛吗?怎么看这架势,像是早有准备的精锐?莫非有诈?”
张一川则看向一直沉默观察的刘处直:“大帅,你怎么看?这朱国相看样子是块难啃的骨头,不像一般的卫所官兵啊。”
刘处直拿着千里镜仔细观察着官军的阵型、旗帜和装备,他确实看到了精良的装备和严整的营垒,这让他心中也升起一丝疑虑。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其他细节,官军两翼的军士似乎有些骚动不安,队形也不如中军那般紧凑,整个军阵给人一种外强中干、强行支撑的感觉。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各位掌盘不必过虑,朱国相是个人物,临危不乱,试图野战阻我,确有胆识,看阵势其麾下皇陵卫和家丁,想必也是精锐,其余官军装备也极好。”
他话锋一转:“然而,诸位细看,其两翼军士,身形松懈,旗帜不整,与与朱国相那边相比气象迥异,各位知道我就是延绥镇卫所出身的,卫所兵战力我最了解,没道理凤阳这个承平已久的地方战力比九边卫所还强悍。
朱国相此举,实是无奈之下行险一搏,欲借精锐外观吓阻我军,其军心……未必如看起来那般稳固。”
高栎在一旁补充道:“大帅所言极是,而且我军自河南一路南下南直隶,到现在也没打过败仗,现在士气正旺,他们装备再好,穿在怕死的人身上,也是白搭!”
李茂提议:“稳妥起见,不如先扎营,多派哨探,仔细侦察,摸清其虚实再战?”
刘处直点头:“正该如此。传令下去,各营依地形下寨,多设鹿角拒马,防备官军突袭。”
“高栎,多派精明哨探,特别是让赵铁锤他们那些本地人,设法靠近观察,弄清官军各部底细、粮草水源情况!” “得令!”
义军开始忙碌地安营扎寨,各路掌盘则聚在刘处直身边,继续远远观察涂山官军,议论纷纷。
官军那身闪亮的行头,确实起到了一定的震慑效果,让一些原本以为能轻松拿下凤阳的义军头领们收起了轻视之心,开始认真对待眼前的对手。
刘处直望着那片壁垒森严的营寨和寒光闪闪的甲胄,仔细思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