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柴米家有,大姨苏锦也有。
柴米心知肚明,就是因为没有孩子的问题……
当然了就算有了孩子,估摸还有其他的事情。
婆媳关系融洽的,可能有,但是极少。
但凡搁一起过,准没好事。
但是,苏锦就这么一个儿子,分家也不太现实。这个时代农村就是这个样子,家里的条件都很有限,很难给儿子进城买房子,而且也没有那个习俗。父母和儿子儿媳住在一家,矛盾自然就多,婆媳矛盾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大姨,先进屋吧。哪能有人像你那么能干呢……”柴米敷衍道。
其实,实际上苏锦身体更差,也不怎么干活。
“我也是饭桶。我要能干活,我还用他们俩?”苏锦嘟囔着,连自己都不放过。
柴米无奈的摇头:瞧瞧我大姨,狠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苏婉性子懦弱一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笑着陪着,把苏锦让进了屋里。
柴米进了屋子,准备沏茶。
苏锦说自己不喝茶,改行喝白开水了,养人。
于是柴米便给苏锦倒了一杯白开水,自己则是沏茶。
看了一眼时间,才十点半,还能待会再做饭,倒也不急。
不过很快,苏锦就看见了在炕那头躺着的柴有庆,立刻蹙眉低声问苏婉:“咋回事?柴有庆咋了?”
柴有庆自从早晨回来,就开始躺着。
柴米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咋回事,反正一上午了,基本上就没挪地方。
即使现在苏锦来了,柴有庆仍旧没有动地方。
柴米有些不满,过去推了推柴有庆:“爸,我大姨来了。你起来一下。”
柴有庆也没有动弹。
柴米蹙眉说道:“哎哎哎,起来。快奔着四五十岁去的人了,你干啥呢?活不起了还是怎么了?搁这放赖呢?给谁看呢?给我看,还是给我妈看?”
柴有庆坐了起来,也没说话,用手摸着找到一根烟,自己点上,随后眼泪就呛得流了出来。
“哎……你去西屋待会。”柴米推着,让柴有庆离开。
柴有庆嘴里嘟囔着:“柴米,你爷爷……”
“行行行,早知道了。你去西屋待会。”柴米把柴有庆推到了西屋。
至于柴有庆是伤心难过,还是别的原因。
柴米懒得去问,也懒得去听。
早晨的时候,柴米明确说过:柴有庆多余去老宅,准特么没好事。
老宅都已经二十来年没好事啊。
就算有好事,也是柴有德有好事,根本轮不到别人,顶多能轮到柴春维点,其他哥几个姐妹几个,根本就摊不上。
那时候,柴忠孝日子还过的好着呢,好事都轮不到柴米家,现在柴忠孝这两口子都快家破人亡了,哪有好事?就算有那么一丢丢好事,也更轮不到柴米家了。
柴有庆不信,那就让他撞撞南墙去吧。
柴有庆被柴米推到了西屋,柴米也没什么好脸色,低声说了一句:“爸,你这不是一次两次了。我都懒得说你了,你这是没事自己找不自在。你乐意不得劲,你就出去不得劲去,别搁家里烦我们几个。”
随后柴米便又回到了东屋。
苏锦有些不太放心,低声问着:“柴米,你爸爸这是咋了?”
“没咋,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呗。一大早,我二叔来了,非得拉着我爸去看看我柴有德去。我还劝他俩,我说你俩多余去,去了也是找病。结果……”柴米一摊手。
结果就是去了,回来之后,人就不太好了。
“那……”
“别管他。死不了。”
苏婉也不太满意,觉得这会儿柴有庆多少给自己丢脸了,于是也说道:“他那个人就那样。柴米还说不让他去,他非的去。找不自在。大姐,你看报纸没?”
“我不识字。”
“我也不识字。”苏婉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着。
苏婉和柴米的大姨苏锦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两个人家里更穷,连学都没上过,所以看报纸这种事,实在过于艰难。
“我还是从集上回来,有人看着报纸了告诉我的。说我们老宅,那现在全是饥荒。饥荒堆拉的。到处饥荒,真不知道他们几个这日子是怎么过的。”苏婉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的说道:“我还寻思着,老宅那几个人有钱呢。那日子过得,平常都不自己个做衣服,都是买好的穿。吃饭就是大米白面的,啥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大墙壁镜都有。还有那房子盖那么大,都顶我们家好几个大了……结果,全是拉饥荒整的。”
苏锦由于大字不识一个,也不太知道这事,她眉头一皱:“拉饥荒盖房子倒也正常。”
毕竟苏锦家的房子盖完了之后,也有饥荒。最近这几年,才还完。
“问题,那有饥荒,还那么大吃大喝的?”苏锦不理解:“这……欠多少?”
“好几万吧。”
“啊……”苏锦直接整个人都目瞪口呆了,她听的有点心惊胆战的:“那好几万饥荒……哎呀……”
苏锦也是头一次听说,有人欠了这么多饥荒的。要知道这个年代,购买力是相当强悍的,这也就说明,钱特别难赚。
特别是农村,收入普遍不太高。
这好几万,都快顶着一辈子攒的了。
“那幸好……车连云能挣,一年工资就有一万来块钱,不过那也得好几年。”
柴米笑着摇摇头:“大姨,你不懂。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她就算能挣钱,不吃不喝了?再说了,上次柴春芳死他们家门口,这事是因为放暑假了,没啥结果呢。这要开学了,车连云啥样还说不清楚呢。就算学校的领导不在乎这个影响问题,可是车连云蹲半个月笆篱子这事,做不了假吧。这种是跟着档案走的,她这辈子升职加薪恐怕就难了。再说了,这恐怕只是冰山一角吧。具体多少钱,谁都不知道。而且,钱是柴忠孝拉出来的饥荒,车连云那德行,不可能给柴忠孝还钱的,过几天就等着看热闹吧。”
“那……能不还不?”苏锦试探着问着:“柴忠孝估摸还不起了。那没钱,也不能整死他呀。”
道理,还真是这个道理。
要是柴忠孝真没钱,还真的没法整死他。
柴米也摇摇头:“我不知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柴米心里早就打算好了。
柴忠孝指定分币没有了,无论是村里欠的钱,还是信用社欠的钱,估摸到最后都没啥办法了。
柴忠孝一个穷字,就难倒了所有人。
但是,这个穷,是翻不了身的穷了。
柴忠孝只能这辈子,一直穷到死,这事才算拉倒,但凡他有钱,就一定有人来要饥荒来。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弄,柴米盘算到时候,一定会揭发一下柴忠孝去:柴忠孝和儿子柴有德可没有分家,这一家人虽说没有什么父债子偿的说法,但是这老宅到底是谁的,到时候得掰扯掰扯。
柴忠孝可还有五口人地呢,那地里还长庄稼呢,到时候留够了饿不死人的粮食,其他的该还饥荒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那么丧良心,欠人钱不还啊。”苏婉想起来这事就不高兴:“当初柴忠孝借我们八千块钱盖房子,完事和没事人一样。结果,我们自己房子没盖上,他倒住上新房子了。这柴米都和他急眼了,要了好几回了,第一回好像给四千块钱还是多少来着……剩下的又没信了。又要,他也不还。最后头几天还是把祠堂那旮瘩地方要来了,顶账的。白瞎了四千多块钱……”
苏婉说着就叹气。
一想起来,四千多还没要回来,就来气。
“就他们老柴家祠堂那旮瘩,有啥啊,能值四千块钱?”
“妈,是两千。第一次给我四千多,我算他五千。之后差两千多块钱。”
“那两千……二百都不值。”
“没办法啊。”柴米无奈的摇摇头:“多少钱,他没有,我就只能拿回来点啥是啥了。总比啥也没有强。”
“那可不。好歹是撬回来四千块钱呢。要现在和他要去,他一堆饥荒,你更一毛要不回来了。”苏锦安慰妹妹:“还是柴米有远见,先把钱给它弄回来点。弄回来一点是一点。要不然,这钱白瞎了。”
苏婉也明白这个道理。
以柴忠孝现在的经济情况,和现在的处境,想要钱,他和王慧蓉是真一分都没有了。
没钱还,能整死他们两口子不?
显然是不可能的。
到时候,就得认瞎了。
能要回来几千,就不错了。
“就是心里不平衡。那是我们家攒着盖房子的钱,他那个丧良心,借完十来年不还,柴米去要,他还yaoga拿别的玩意顶账,是真不要脸。”苏婉说着话,心里不舒服。
苏锦反过来就安慰苏婉。
本来一开始还是苏婉安慰她来着,结果反过来了。
“怪不得柴春芳吊死在他们家门口,他们几个实在太缺德了。”苏婉恨恨的说道。
“妈,别提这个了。”柴米笑着安慰苏婉:“你看你,提起来这个你就不得劲,越说越不舒服。咱们还是别提这个了。”
“你这孩子。”苏婉心里还是气:“你是吃亏了。当时就不该听柴忠孝,你当时是不是还假装还给王慧蓉二百五十块钱磕碜她?你真是的……要我说,一分都不给她,给她都不如喂狗。”
柴米一拍脑门。
当时确实是想着出气来着。
就稀里糊涂的给了王慧蓉二百五,借机羞辱了一下王慧蓉。
但是,现在想想:那王慧蓉怕羞辱吗?她根本一点脸都没有。
不过自己家这点账?反正差不太多了。而且过后也没再给老宅一分钱,就算不错了。
要不是当时柴米拿着菜刀去的,估摸柴忠孝一分也不还。
就那点钱,还是硬打出来的。
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有时候柴米都想,这当时柴忠孝要不给钱,以当时柴米的情况:母亲住院,家徒四壁……
柴米极有可能给他们一刀。
仇可能当时就报了。
不过,过后也就看不见了。
也等不到母亲现在身体好好的,坐在炕头话家常了。
凡事都有两面性吧。
“唉,现在我就琢磨着,老宅那几个,别赖着咱们家就行。你看我爸那个出,估摸就是老头老太太把他给赖上了。”柴米笑着说道:“现在,老宅一堆饥荒,我就求他们千万别来咱们家了。要不然,免不了还得和他们干一仗。”
苏婉也叹气:“想的挺好。你爸爸毕竟是他俩的儿子,也总不能看着他俩饿死了。这事才难整呢。”
“哼。没准,我爸能下的去那个眼啊。”柴米叹着气说道:“下不去眼,也不成。那就是无底洞。谁去都填不平。”
苏锦也说道:“儿子是儿子,但是你们这都分家另过十多年了,柴忠孝和王慧蓉欠的钱,找也找不到你们头上。不还有柴有德呢吗?要找你,我就来和他们掰扯掰扯,什么玩意。当初分家分币没给,你过来后院的时候,烧的柴火,都是我拿过来的。吃饭连个碗都没有,他俩怎么腆个逼脸赖上你们的?该他的欠他的?谁有本事拉饥荒,谁就去还。还不起,就去死。谁怕他死了?死了就给他埋上。”
柴米都听笑了:“行行行,到时候柴忠孝要死了,我指定大度。那块地咱们家种着呢,我一定让他埋上。绝对不会说,舍不得出那块地方,让他没地埋。”
柴米这么一说,把几个人都逗乐了。
连柴秀在一旁都说:“姐,到时候埋完之后,搁坟头种点玉米,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柴米笑着,掐了一下柴秀:“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就你话多……这话是你该说的吗?你的说:这爷爷奶奶真不容易,死了还要造福子孙后代,多种几棵玉米,多打点粮食,生怕后人吃不饱。”
柴秀抿嘴笑着。
苏婉也脸上有了笑容,倒也不像刚开始那么不开心了。
心里想着,难为柴米了。
苏婉性格软弱,这坏话都是闺女说的,坏事也都是闺女做的,她就觉得自己这个当妈的,多少有点qing现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