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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叶……抚叶!”

凯瑟琳喊了一声,这一次没有在后面加上“执行长”三个字。

夜晚的风,从河谷方向吹来,带着湿润与冰凉。草叶在马蹄边掠动,像低声在说话。

抚叶在最前方,和从前一样,她只给后面的队员远远留下一个背影。

尼罗亚河伏在地形最低处,黑暗中蜿蜒闪出一点细碎的反光。周围的植被因为月光而发白,那些轮廓被风一层一层掀起,如浪潮般叠动,像在呼吸。

“你觉得她是没听到呢,还是听到了装作没有听到呢。”

凯兰骑着马在凯瑟琳旁边,声音不高,像是在问,又像在闲谈。

凯瑟琳没立刻回答,她视线还停在最前方那道深红色的身影上。抚叶的背脊笔直,风衣下摆被风撑起又落下,每一次都像一面战旗下的静止号令。

“我觉得她更像是不愿意回头,要不你去前面一点试试?”

凯兰轻声笑了笑,语气半玩笑,半探试。

凯瑟琳瞪了他一眼,没有心情回她的话,只是手握紧缰绳用力一挥。

缰绳击打在马匹身上,身下的马嘶鸣一声,随即加快速度,蹄声飞扬,在夜色中直直冲向前方的那抹红影。

湿草被踏裂,泥点甩在靴侧,风掠过凯瑟琳侧脸,冷得像是擦过脸颊的冰。

“抚叶。”

凯瑟琳骑马在抚叶的侧后方,她已经能看见抚叶的肩线——风衣在夜色中勾出一道清晰的红色轮廓,像被刀锋掠过的火焰。

“抚叶?”

抚叶的头稍微抬起了一点,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有人在呼喊她,她的脑袋转向凯瑟琳。

上眼睑松松地压下来,让她看人的目光总是隔着一层阴影,似乎永远不够专注。

“怎么了?”

她声音很轻,听得出来是真的在疑问。

凯瑟琳这下可以确定先前叫了那么多声抚叶是真的没有听到了。

她微微蹙起眉毛,眼神闪动:

“嗯……你最近好像大多数时间都心不在焉。”

“我一直都是这样。”

抚叶视线回到前方,她说。

她说这话时没有叹气,也没有半点自嘲,只像在陈述一件风长期从北吹向南的事实。

凯瑟琳张了张嘴,没立刻接话。她想反驳“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可这句话在她脑中绕了一圈,又自己碎掉了。

“又或者……”

短暂的沉默后,抚叶是先开口说话的那个人。

她的声音仍旧轻,甚至比刚才更低了一点,像是被风藏进了夜色里。

“最近这些日子,太安静了。”

她没说“任务太轻”,也没说“情报异常”,只是用了“安静”这个词。

“安静吗……”凯瑟琳笑笑,试图把与抚叶带着距离感的聊天拉进些:

“这些天哪里还安静啊,发生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话说,你是怎么就预料到前些天我们下矿穴的时候会出事啊?”

“我猜的。”

抚叶一句话就把话题堵死。

“额……猜的话那也挺厉害的了,呵呵……”凯瑟琳尴尬的笑笑,过几秒钟,她眨眨眼,脑海中又回想起那只黑鹰,神情严肃了不少。

“我还从来没有碰见过这么特殊的衍生体……”凯瑟琳陷入沉思:

“其实,它给我的感觉根本不像是衍生体。”

“你已经向我汇报过了,不是吗。”

抚叶看了凯瑟琳一眼,凯瑟琳肩膀微耸:

“之前那只是客观陈述嘛,现在来讨论讨论我的主观猜想如何。”

“我在听。”抚叶点头。

“嗯,我觉得……”凯瑟琳吸了口夜风,眼神沉了沉:

“那只黑鹰它能听懂我们的语言,或者至少,它确实能理解我们的一些行为。”

“嗯。”抚叶点头,眼神中并没有凯瑟琳预想中的起伏。

凯瑟琳奇怪的挑了挑眉:

“抚叶执行长,我可不是在胡乱猜测,我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

“我相信你的判断。”

抚叶打断了凯瑟琳的话,她眼睛看向凯瑟琳,像是在给予肯定,但却没有说更多的话。

“执行长难道不觉得这很离谱吗。”凯瑟琳好奇的问,抚叶的反应平静过了头,也不像是在敷衍她。

“没觉得,我们对离影世界和它们的了解非常浅薄,出现一些具有智慧的衍生体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

“智慧?”

凯瑟琳重复了一句,接着她揪着眉毛开始思考起来。

以往军团乃至整个人类对于这些衍生体的认知无非就是加强版的野兽,虽然致命,但却愚笨。

但如果真的像抚叶说的那样,出现了具有人类水平智慧的衍生体,那性质就要变化太多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只黑鹰的目的是什么,它又是从何处而来,总不可能是凭空进化出智慧吧……

凯瑟琳眉毛拧得更紧了些,难以放松。

“它是我们的敌人。”

抚叶说,声音像是风从岩缝间挤过,带着一丝石屑般的锋利与笃定。

这句话出口得干脆,像是一道结论,却又像是对凯瑟琳思维跳跃的一次提醒。

“敌人……”

凯瑟琳喃喃自语,语气中有着诸多不解……她还是有一次听见“敌人”这一种定性。

“我有预感,会有越来越多像黑鹰那样的敌人出现的。”

马匹停了下来,抚叶低下头,指尖在缰绳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动作不像是在思考,倒像是在确认什么。

风吹过她鬓边,几缕发丝斜斜掠过侧脸,又迅速被风带走。那一刻,她的眼神没有落在凯瑟琳身上,而是越过夜色中泛白的草海,望向了尼罗亚河对岸。

那是一片静水。

月光碎在水面上,像有无数只眼睛伏在河底,沉默地望着她们。

身后的马蹄声也渐渐停下。

“越来越多……吗?”

凯瑟琳说,声音消散在风中。

毫无征兆的,尼罗亚河整条河忽然像被撕裂般掀起浪头,大片水墙轰然抬起,在月光下闪着银白的冷光,朝两岸狠狠砸下。

河床震动,水声如雷,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汹涌所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