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停下！”
伊利亚高举着一只手，洪亮的声音贯穿浓雾。
五十余骑在瞬间停住，缰绳收紧的声音此起彼伏，湿草被马蹄搅得一片稀烂，泥水沿着坡面缓缓下渗。
夜雾低得近乎贴在面颊上，呼吸时能感到凉湿的水珠凝在睫毛和衣领边缘，冷得仿佛能直接爬进骨髓。
巡逻灯被压在灰白雾气中，光圈散得很开，却几乎照不穿十米之外。
在这片有限的可见距离内，每一束灯光都像孤立的岛屿，被雾与雨切割开来，仿佛他们已经被世界抛下。
“伊利亚长官，我们与前面低空飞行的直升机失去了联系。”
一名战士策马上前，护甲上沾着雨水，声音压得极低。
伊利亚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缓缓抬手，接过那份临时通讯终端。
雨水顺着指尖滑落，终端屏幕上唯一的信号指示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不规则得像一颗濒死的心脏，时而急促，时而迟缓，仿佛随时会停跳。
他盯着屏幕数秒，神情未变，却让周围的空气无端紧绷起来。
“队伍收紧，开始清点人数。”
低沉的命令声划破雨幕。
伊利亚抬起手臂，向前一挥，队伍像被无形的线牵住，五十余骑瞬间贴合成更紧密的弧阵。
他微微侧首，做了个手势。
伴随“嗡”的一声低鸣，跟随队伍的两台穿越机同时切换到战斗模式。
它们的外壳被夜雨打湿，漆黑的机翼展开后闪着冰冷的金属光，背脊的投影装置启动，亮起一层淡淡的蓝辉。
机体的侦测舱旋转着，发出微弱的电子嘶鸣，开始对周边环境进行全频谱扫描……
“东方倾心，还有你们几个——到队伍最中间。”
伊利亚的声音低沉，却穿透了浓雾和雨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东方倾心一愣，下意识看向Sydney。Sydney只是微微侧过头，瞳孔中的蓝色光环闪烁着冷芒，一言不发，先一步策马靠近中列。
查克与陈秋水默契地调转方向，护住倾心两侧，陈楚犹豫了一瞬，也迅速勒住缰绳，与夏至退回中央。
“陈楚，你来清点人数，穿越机E7和E8号原地警戒。”
伊利亚眯了眯眼睛，目光冷得像刀刃。几十名战士立刻收束马缰，列队在狭窄的湿坡上。
雨越下越密，像无形的幕布在他们头顶铺开，低沉的雾气压着每一口呼吸。穿越机悬停在队伍外沿，侦测舱旋转着发出微弱的电子嘶鸣，红外探针在空中闪烁，像暗夜里一双无眠的眼睛。
陈楚翻下马，一言不发地沿着队伍缓步而行，手里拿着一块微光终端，冷水顺着护甲缝隙流下，溅在屏幕上留下微小水痕。
“第一队，全数到齐。”
“第二队，十人无误。”
“第三队，——正常。”
低沉的应答声在雨幕下起伏。战士们按编号汇报，没有迟疑，没有出错。
陈楚眉头微拧，但没有抬头，只是一步步往后走。
轮到最后一列的时候，终端上跃出的数据依然显示无缺口。
“加上我们，总计五十二人。”陈楚抿唇，声音在雨里透出一丝生硬:“与出发时一致。”
短暂的静默。
伊利亚没有立刻回应，仿佛在等什么。雨丝顺着他的护肩成串坠落，巡逻灯的光在他肩章边缘迟了半拍才亮起一圈微弱的晕。
“数目不对。”
Sydney开口，声音平直到近乎冰冷，如一把冷剑:“当前范围内生命信号为——五十四。”
缰绳摩擦的细响在阵中一层层绷紧，有人吸了口凉气，却又在下一瞬克制住，战士们面面相觑。
陈洛水低低问：“你不会是把穿越机两个驾驶员加上去了吧，我数了数加上他们确实是”
“加上穿越机的两位驾驶员人数就是五十六。”Sydney顿了一拍:“总人数错误。”
雨声像被压低了频率，沉得发闷。
“每个人的信标都在运作吗？”
夏至盯着Sydney，声音低而稳，雨水顺着她的下颌滑落，眼神在雾中显得冷锐，“如果是的话，我们每个人的信标都绑定唯一编号，怎么会数错？”
Sydney的虹膜光圈微微收缩，蓝芒闪烁了一下，平静开口：“不，信标已经失去运作。我接收不到它们的任何讯号。”
短暂的寂静像一块湿布压在众人心口。
“那你还犟嘴？”陈洛水咧开嘴角，努力用轻佻掩饰紧绷感，嗓音却微微发涩：“信标都没信号了，你还在那儿胡说八道……”
Sydney的头缓缓转向她，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冷得像一条直线：“我不是根据信标统计的。”
“那你怎么……”陈洛水话音未落。
“我是凭光学视觉系统数的，我很确信我的光学视觉没有出问题。”
Sydney的虹膜在雨夜里微微收束，蓝芒在眼底浮起，冷冷一闪：“换句话来说，我是用眼睛看的。”
“你在说……”
“我数了数也是五十二个。”
查克忽然说，他从马匹上下来:
“我不觉得我数错了，不过我也不觉得我们其他人数错了。”
他走到Sydney身边:
“就像紫外相机能捕捉到人类看不见的紫外线一样，Sydney身为一个ai，她或许能观察到我们观察不到的东西。”
查克的话落下，雨声仿佛顿了一顿，随后更加密集地敲击在甲片与泥水上。
他站在Sydney身边，抬起一只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能分辨我和 ‘它们’ 的区别吗？”
“你的类比很多恰当。”
Sydney的虹膜轻微收束，蓝色光环在雨夜里一闪，声音依旧冷硬无波。
“那。”查克后退一步，稍微张开双臂，眼睛看向陈楚:
“我们三个一起清点人数如何。”
然后，他与陈楚的视线一同望向仍然在马匹上的伊利亚。
伊利亚点头，他的脸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那么，开始清点人数吧。”
查克面对着列队的战士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