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克吸了口凉气，抬声道：“第一列，报数——”
回答像雨点般齐落：“十！”
陈楚从相反方向开始，终端微光在他指尖一跳一跳：“第二列，十；第三列，十……”
汇报整齐，没有一个人卡壳。数字像铁钉一样钉进夜里，踏实、可数。
“我同步。”Sydney低声道。她没有动笔记设备，只抬起眼，虹膜蓝环骤缩成针尖，光像一圈薄刃贴在眼底。
“光学标注开启……识别……锁定——”
她的视线沿着队列缓缓扫过。蓝环所至，每个头盔、护肩、胸甲的边缘都被极细的一线勾亮，仿佛在雾中逐一缝上编号。
“第一列，十。”
“第二列，十。”
“第三列，十。”
数到第六列，她停了半拍。雨从她睫毛上坠下，砸碎在骑缝。
“继续。”伊利亚的声音沉稳，从雾里投来。
…………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陈洛水凑近东方倾心旁边问，她似乎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也许跟在我们队伍里的还有人类以外的东西。”陈秋水说，他眼睛看着正在队伍里清点人数的两人一机。
“那你数出来是多少？”
“和你一样。”
“夏至姐姐呢。”即使在现在，陈洛水面对夏至都还有些拘束，她笑的尴尬又夸张。
“和你一样。”
夏至面无表情，但眼睛深处微不可察地掠过一丝紧绷。
陈洛水眨了眨眼，摇头叹气。
“心妹，貌似我们又遇上麻烦了，唉……”
东方倾心东方倾心轻轻抿了下唇，没有立刻回答陈洛水的话。
细碎的雨丝沿着她的睫毛凝成一颗小小的水珠，在眼尾颤了颤，终究滑落，划出极浅的一道痕。
眉心那点轻蹙似乎迟迟未能舒展开，眼神却没有飘散。
“注意时刻在我身边，尤其是你。”伊利亚对东方倾心说。
东方倾心轻轻应了一声，声音细得几乎被雨幕吞没。
她看向伊利亚的背影，巡逻灯落在他的护甲上，亮起一圈湿润的金属光泽，他身下的马匹发出烦躁的低声嘶吼，前马蹄不断踩踏着地面。
东方倾心一手握住戴在另外一手的手环，她下意识握紧。
目光看向Sydney他们，他们仍然在清点人数。
Sydney微微前倾，像把整个人贴进雨幕。
“光学标注开启……识别……锁定——”
她的虹膜蓝环收束成针尖，沿着队列再度缓缓扫过；每一个头盔、护肩、胸甲的边缘都被一线极细的冷光勾住，像在雾里缝上了编号。
“第一列，十。”
“第二列，十。”
“第三列，十。”
数到第六列，她忽然停住了半拍。
那一滴挂在她睫毛上的水珠，在停顿里抖了一下，没落下去，像被空气中的什么牵住。
“第六列……十。”Sydney把尾音压得很低，继续，“第七列，十；第八列，十。”
“合计——”
她的喉音忽然断了一格，像被粗糙的手指按住了开关。
虹膜蓝环整体熄灭半秒，瞳孔映出巡逻灯在雨中的摇晃，半秒后，蓝环重新点亮，但光圈边缘带上了细碎的锯齿。
“权限提升……复核中……”
她像在读自己的系统日志，字与字之间夹杂着极短的高频噪点。那串字符刚成形，又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橡皮擦过——
“日志清空。”
陈楚侧身一步，低声：“Sydney？”
Sydney没有应，头却缓缓抬起，视线并非对准某个人，蓝环在她眼底急促合拢，像要在空气上钉下两颗钉。
“我在——”
她抬手，指尖精确地指向某处空隙。
就在蓝环最亮的那一瞬，她的手指忽然偏出一指节，像有人从背后轻轻推了一下。
蓝环随之发虚，标注光点在她视域里被抹开，化作水纹般的薄蓝，迅速溶散。
“标注被更改。”她冷冷吐出四个字:“来源不明。”
“继续清点。”伊利亚的声音从雾里传来，平稳、冷静，重音与先前那句毫无差别。
他身下的马前蹄又踩了一下泥水——溅起的水花晚了半息才炸开。
东方倾心握着手环的手更紧了些。
她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半拍的迟滞上挪开，去看Sydney。
Sydney的虹膜蓝环在雨夜里疯狂闪烁，锯齿边缘不断收缩扩张，仿佛整个感知系统正被无形之手反复拉扯。
“权限——提升……重校正……” 她的声音逐渐变形，仿佛有人在远端扭曲她的声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静电和杂音。
队伍中有人下意识握紧武器，马匹也躁动不安，鼻息喷出的白雾在雨里变成模糊的烟影。
“复核目标数量……”
Sydney的手慢慢举起，却在空中停住不动，指尖微微颤抖，她的目光定在某个队列与空气的交界处，像死死盯着一只人类根本看不见的东西。
“光学……干扰……高优先级指令写入中……”
机械体的伺服关节发出一串高频的细响，像牙齿在雨夜里打颤。
“未识别目标……侵入……逻辑链路错乱——”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像是被水淹没的录音带，时断时续，最后只剩下一句极低的呢喃：
“它们……在这里……你们看不见……”
这句话一落，Sydney的身体僵直，机械地抬头望向夜雾深处，她的头缓缓侧了一点，像在倾听某种不可言说的低语，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和脖颈流下，仿佛全身都被什么冷得彻骨的东西包围。
“死机了。”
陈楚抬手在Sydney面前晃了晃，眉头皱得很深。少女的虹膜彻底失焦，像两片被雾气浸湿的玻璃，巡逻灯的反光在里面碎裂开来。
“可以重启吗？”查克问。
”应该可以，通过Sydney后颈下方的隐藏面板，不过也需要时间。”陈楚回答。
“好，我试试。”查克说，他伸出手。
指尖刚碰到那片湿冷的布料，查克的动作一顿——雨水顺着Sydney的发丝滑落，贴在后颈冰凉。
薄薄的衣料被雨水打湿，沿着锁骨的弧线微微贴合，线条若隐若现，却更显冷淡的克制，雪白的皮肤让他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想起Sydney的外表与东方倾心一模一样，是一比一复刻，虽然是机器人，但……
查克看向东方倾心。
少女立在巡逻灯微光下，静静抱着手臂，雨丝沿鬓滑落，仿佛注意到查克目光，她偏开头，手环被攥得指节发白，耳尖在夜色中微微泛红，却也没说些什么。
查克沉默两秒，收回手，低声道：
“算了，万一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