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微笑着,朝她缓缓伸出手。动作温柔,仿佛真的是母亲在朝她招呼,就像那些年风雪夜里,她悄悄站在门后探头看她回家的模样。
“回来吧。”
那声音几乎与记忆中无异,轻柔得让人心软,“外面太冷了,你一个人太久了。”
东方倾心眼眶陡然一热,一瞬间所有防线像要崩塌。她的枪口微微颤了一下,指尖松开了一分。
可就在那“母亲”的脚步即将靠近的瞬间——
滴——
手腕上的抑制手环忽然亮起一道细微的蓝光,一道刺耳到近乎无法察觉的频率划过耳膜。
警告:幻觉干扰等级超阈——思维扭曲临界点接近——
刺耳的系统提示在她脑中炸开,像重锤砸在深水里。东方倾心猛地一颤,视线晃了一下,眼前那张温柔的面孔——
嘴角裂开。
不是微笑的弧度,而是撕裂的弧度。
东方倾心死死咬牙,她双臂垂落在身体两侧,指尖缓缓蜷起,细微颤抖:
“很有意思吗……”
她下颌咬的极紧,几乎能看见齿根发白。
东方倾心的声音极轻,像是咬着每一个字吐出来,含着锋刃与怒火。
那张“母亲”的脸依旧挂着裂开的微笑,脚步缓缓逼近,似乎在模仿记忆中那个温柔地走向她的姿态。
可现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神经上,碾碎曾经温热的片段。
“……是我啊,倾心。”
对面那声音低低的,缠着水汽和雾气,从那张裂开的嘴角里溢出来,像是在咀嚼她记忆的碎片。
“你小时候,摔倒了不也会这么哭吗?我记得的。”
“我还记得你最怕冷了,每次都要我抱着你睡……”
“是不是……太久没人这样跟你说话了?”
它边说,边慢慢靠近,那只苍白的手依旧维持着伸出的姿势,手腕角度诡异地弯着,像是脱了骨,指节咔哒作响。
“他们不会懂你的,他们不是真的家人……但我懂你啊,倾心。”
“你太累了,这么多年……明明只要回来,就能好起来。”
它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近,仿佛贴在耳廓上吹气,语调温柔得几乎不像恶意——可正因如此,才令人作呕。
“够了!”东方倾心低喊,声音却带着一点颤。
她的指尖还在抖,额角被冷汗浸湿,眼圈红了一圈,却强硬地抬起下巴,像是用尽全部意志去挡住那一寸寸压来的恶意。
“你不是她。”她咬字发紧,声音又轻又哑:“你连她的影子都学不像,只不过是在我的记忆里偷了一点她的影子。”
“哈哈……哈哈哈哈……”
那东西忽然笑了,声音像扯破的布帛,在雾中飘荡。
它低着头,肩膀一颤一颤地抖动,笑声一开始极轻,像是咬着喉咙在笑,但下一秒却骤然尖锐起来,仿佛从体内撕裂而出,带着刺耳的金属扭曲感。
“你真让人喜欢啊……”
它抬起头,那张“母亲”的脸正在迅速塌陷,皮肤像被什么从里面挤压,眼球浮出,嘴角撕开到耳根,甚至长出了两道对称的血缝。
它还在笑,笑声扭曲到尖锐无比。
“有什么好笑的!”东方倾心几乎是吼出来,声音哑得发紧,却带着一股撕裂般的怒意。
她一步踏前,抬手指向那已经塌陷变形的“脸”,指节发白,枪口稳得像铁,“伊利亚长官在哪里!我的同伴在哪里!”
那东西的笑声戛然而止,骨骼骤然绷紧。
“咔、咔咔——!”
它的身形开始膨胀,皮肤鼓起、崩裂、撕开,残破的长袍被撑得猎猎作响。
眨眼间,那身影已高达四五米,垂肩长发在雾中飞舞,裸露的肌肤苍白开裂,像烧焦后结痂的石灰。
它俯身,黑发垂落,指着自己那张狰狞的脸,嘴角从耳根一路裂开,露出层叠交错的牙,嗓音低沉沙哑:
“我的小倾心……我这样,是不是很恐怖?”
它语气温柔得诡异,像在认真寻求认同。
东方倾心仰头,身形瘦小得近乎渺小,雨水顺着她的下颌滑落,她没有后退,只是抬起枪口,眼神冷静如冰:
“是,很恐怖,而且很恶心。”
“呵呵呵呵——”
它又发出一连串低沉的笑声,像是锈铁在骨头缝里摩擦,带着湿滑的回音,仿佛笑声本身都发霉了。
笑声从喉咙里越挤越高,变得尖锐、刺耳,像钉子刮在玻璃上,它缓缓挺直身体,脊柱一节节弹回原位,发出“咔咔咔”的怪响。
“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都是拜你所赐啊,神女阁下——”
话音未落,空气骤然塌陷。
它猛地暴起,手臂如铁索般朝东方倾心横扫而来,指节拉出一道尖啸的破风声,残破的长袍在雾中炸开,宛如一头扑来的猎食巨兽。
“嘭——!”
地面被它猛踏出一道深坑,碎石飞溅,雾气倒卷,仿佛整片世界都在它的动作中颤了一下。
东方倾心瞳孔猛缩,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一滚,身影贴着地面滑过,对方那一掌重重掠空,带起一阵如刀切般的狂风,几缕发丝应声而断。
她半跪着稳住身形,心脏跳得剧烈,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慌乱动作。
而对面的它不急不缓的看向东方倾心:
“能想起我来吗,神女阁下,他们都管我叫风。”
“我想不起来,也不想去想。”
自称为风的怪物咧嘴一笑,嘴角裂得更大了,牙齿森然,像是堆叠的碎骨:
“哈……真是冷淡啊。”
风缓缓直起身,四米多高的身形仿佛要压塌这片雾气,垂下的长发滴着混浊的水珠,声音却异常温柔:
“可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它抬起一只手,手掌展开,掌心中赫然浮现出一枚残破的令牌,边缘像是被火灼过一般焦黑:
“你赐给我的,就是这个吧?”
“那时候你站得很高,说要给所有人一条‘净化之路’……可现在你自己倒像是最怕回头的那一个。”
“如果你和那只黑鹰是一伙的,你就应该知道我和希德没有任何关系,我是东方倾心。”
东方倾心声音坚定。
风沉默了一瞬,笑意却没有散去,它歪着头看着她,眼球在眼眶中缓缓旋转:
“殊途同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