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白毛怪的约束,青皮行尸群越发地疯狂起来。
如果说之前的它们还是有组织、有纪律、有分寸的小队,那现在就是纯纯的暴徒集中营。
每一次撕咬、每一次抓挠都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原本就是在勉力抵挡的小队众人,这一下更是暗呼“糟糕”。
虽然还在坚持,但所有人都知道,团灭的钟声已经在山林间开始回响了。
“队长,咱们的人坚持不了多久了,还是早做打算吧。”
淡淡地看了眼说话的人,没有怯懦和退缩,只有一股子狠辣与坚毅。
王泽宇洒脱一笑,暗道“这才是他的好兄弟”!
逃兵不会存在于被打入冷宫的队伍中,他们就是因为直率和莽撞才会被人厌弃。
反倒是编制齐整、装备精良的队伍逃兵众多,他们只是为了自己而活罢了,小米加步枪VS美式重武器的既视感。
“欧阳队长,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王泽宇蹲在欧阳竹的身边,满脸肃穆地看着三具尸化的尸体,由衷的敬意无需言语也能传递给另一个世界的他们。
“你的悲伤与绝望我懂”,见欧阳竹没有答话,王泽宇自顾自地说道,“守卫天垫雄关这么多年,身边的战友换了一批又一批,我连几个像样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最糟糕的一次,我所在的千人队伍战至最后就只剩下包括我在内的十几人。
各种血腥、残忍的死状,编织成了我一直以来跳不出的噩梦。
也正因为那次,我陷入了自我怀疑与自我放弃的漩涡之中,选择用酒精麻痹自己。
每天机械化地完成上面布置的任务,只想着有朝一日去下面与我的战友们团聚。
直到秦岭行动的展开,直到我遇见了你们。
从你们的眼中我看到了对未来的渴求,这是被我抛弃了不知多久的东西。
我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没想到却是萎靡不振的野草,是你们用星星之火将它们烧了个一干二净。
不光是我,我们小队中的所有人都是如此,军营中你们看到的只是我们羞愧的伪装罢了,为曾经荒废的时间而羞愧。
我也不知道如何开解你,对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确实太残酷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自己没什么本事,我一定向上面建议不让你们参加所有的正面战场,华国的未来白白葬送在这里太过不值了。
可现实就是现实,我们都没有怨天尤人的资格。
军营里有一首歌,我唱给你听吧:
就在昨天。
我与家人们互报平安。
他们说家里一切都好,门外的柏油马路修得更宽。
院子里的梧桐报着春暖,村子里的孩童玩得更欢。
就在今天。
我笑着穿上衣甲准备大干一番。
身边的战友相互支撑,满地都是豪迈的肝胆。
卷刃的长刀将敌人干翻,嚣张的怒吼让敌人忌惮。
就在明天。
冰冷的面容说不尽心中的苦叹。
身边的人影早就不知所踪,埋葬在了黄土堆砌的坟棺。
手里的武器变得锈迹斑斑,心中的热血变得再无波澜。
可当冲锋的号角再次吹响,我们依旧冲在了最前线。
来不及送逝者长眠,肩上还有那么多渴盼的双眼。
冲吧,在革命彻底泯灭之前,去书写那血腥又壮丽的宏篇!
欧阳队长,别让你的队友们死得不明不白,前路还很长,至少对你来说还有足够的时间去书写无尽的可能。
这条路上的第一重障碍你的队友帮忙扫清了,这第二重障碍就交给我们吧,好好活下去,和艾凡那小子一起。”
欧阳竹的身躯微一颤,灰暗的双眼重新蒙上了一层亮光。
慢慢地抬起头,她并没有看到王泽宇憨厚的笑容,只看到了对方圆滚滚但却无比潇洒的背影。
巨人从来都不是用来形容身高的,而是那顶天立地的肩膀!
王泽宇他们没有能击杀青皮行尸的办法,队伍里半数以上的人也都遭到了疯狂的撕咬,活着的时间已经步入了倒计时。
但久经沙场的他们有自己的办法,冲天的怒吼成了终南山上的主调。
他们向山顶奔着,身后是数不尽的行尸群。
热热闹闹是送葬的大军,为行尸送葬,也为他们自己。
这不是哀歌,而是壮烈的进行曲。
第一个人冲下了悬崖,带走了无数行尸。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他们用张狂的方式书写着比肩先烈的丰功伟绩。
呼啸的山风吹散了他们最后的话语,但从嘴形大致能读出那句粗糙的豪言:
一个换一群,老子这辈子值了!
人生的最后一段路,原本是想帮他们重新看一眼残破的故土。
哪曾想这归途竟然不属于殷切的归家人,他们终究还是成为了后人脚下前行的青石板。
有多少人能记住他们的名字和相貌,又有多少人能歌颂出他们的伟大?
欧阳竹不行,艾凡不行,明堂不行,恶灵教同样不行!
在所有高端战局的掩盖下,他们显得是如此的渺小与卑微,说不定在战争结束后,他们连一个像样的勋章都得不到。
唯一能传颂下去的方式,就只有欧阳竹潸然泣下的面容,以及她张着嘴巴无声呐喊的“不要”和“珍重”。
对他们而言,就不要有什么来世了吧。
真的,人间不值得,只有故土的芬芳会记得他们孩童时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