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胡坡的风突然变了向,裹着盐母的黑气直往活盐沟扑。
黑须像疯长的黑藤,从雾里钻出来,密密麻麻缠上沟沿的活盐。
“滋啦”声此起彼伏,白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原本泛金的活盐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顺着沟壁往下滑,很快就在沟底积成层黑泥。
“他娘的!这邪须还能融活盐!”铁蛋扛着断成半截的盐铁盾,往最前面的黑须撞去。
盾面刚碰到须子,就被黏得死死的,黑须像有生命似的往盾缝里钻,瞬间把断盾缠成个黑球。
铁蛋咬牙拽着盾柄往回扯,胳膊上的青筋暴起:“腾格尔!快帮俺拽一把!再晚这盾就废了!”
腾格尔的套马杆早断了半截,他干脆弃了杆,抽出马刀往黑须砍:“砍断它!别让它往沟里爬!”马刀劈在黑须上,溅起黑汁,沾在刀身上瞬间结成黑壳,连刀刃都钝了。蒙族骑兵们跟着挥刀,刀光在黑雾里闪着冷光,却只能砍断细须,粗须像钢筋似的,砍上去只留道白痕。
老周抱着陶瓮,往爬进沟的黑须泼桃叶汁。汁水滴在须子上,黑须顿时蜷成一团,冒着黑烟,可瓮里的汁很快见了底。他回头喊:“盐工们!快把备用的桃叶汁递过来!再晚邪须就要爬上来了!”盐工们扛着木桶往沟边跑,刚到半路,就被几根漏网的黑须缠住脚踝——“救命!这须子黏得像胶!”一个年轻盐工被拽得往前踉跄,手里的木桶摔在地上,桃叶汁洒了满地。
谢明砚刚砍断缠向盐工的黑须,就听见共耘碑方向传来惊呼。转头一看,只见几根碗口粗的黑须绕开活盐沟,从坡后绕过来,直往桃苗的根须钻!“别碰根须!”他往碑旁冲,短刀劈在黑须上,却被须子弹开,刀刃上的黑汁顺着刀柄往手上爬,冻得他指尖发麻。
青桃本蹲在桃苗旁护着根须,见黑须袭来,立刻举起护脉牌——木牌的金光刚碰到须子,就“咔哒”一声裂了道缝。她脸色骤变,手腕上的黑痕突然变浓,像条活蛇似的往心口爬,眼前瞬间泛起黑,眼神也变得浑浊:“盐母……要活脉……”
“青桃!别被邪气控了!”阿鸦的银镯飞过来,赤金光撞在青桃肩上。青桃浑身一颤,眼神清明了些,可黑须趁机缠上桃苗的根须,最粗的那根根须“咯吱”响,竟裂开道细缝,渗出淡绿的汁液。小姑娘扑过去想扯断黑须,却被青桃突然抓住手腕——青桃的手冰凉黏腻,眼神又开始浑浊:“活脉……给盐母……”
“青桃姐姐!你醒醒!”小姑娘急得哭了,盐玉镯子泛着绿光往青桃手上贴。绿光刚碰到黑痕,青桃就疼得嘶吼起来,手一松,小姑娘趁机躲开,可桃苗的根须已经被黑须缠得死死的,根须上的绿光越来越弱,连枝桠上最后几片绿叶都开始发黄。
“快泼奶酒!”巴图长老喊着,蒙族妇人们立刻拎起陶瓮,往缠根须的黑须泼去。奶酒的甜香混着黑气,竟燃起淡蓝的小火,黑须被烧得滋滋响,慢慢松开根须,可火很快就灭了,黑须又重新缠上来,比之前更紧。“这邪须不怕火!”巴图长老急得直跺脚,马刀往地上一拄,“俺们跟它拼了!”
盐工们突然想起马车上还剩些盐铁末,纷纷往黑须上撒——盐铁末沾在须子上,竟像针似的扎进黑须里,黑须剧烈扭动起来。“有用!”一个盐工喊着,众人赶紧往车上跑,连受伤的骑兵都挣扎着帮忙,盐铁末像黑雪似的往黑须撒,很快就在桃苗周围堆成层白霜。
谢明砚趁机扶住青桃,往她嘴里灌了口混着活盐的桃叶汁。青桃咳了两声,眼神渐渐清明,看着被黑须缠得变形的桃苗,眼泪突然掉下来:“是我害了苗……是我引来了盐母……”她突然抓起地上的断刀,往自己的手腕划去——“我把邪气放出来!别让它缠着苗!”
“别傻了!”谢明砚赶紧夺下刀,“邪气放出来会更凶!咱们一起想办法!”他刚说完,天边的黑雾突然剧烈翻滚,盐母的巨头颅从雾里探出来,两只炭球似的眼睛死死盯着青桃,竟发出人言般的嘶吼:“吾之邪种……归吾……”
青桃浑身一颤,体内的邪气突然爆发,黑痕从手腕蔓延到脖颈,她不受控制地往盐母的方向走:“邪种……归吾……”谢明砚想拉住她,却被股无形的黑气弹开,连合璧佩玉的微光都暗了下去。
就在这时,桃苗的根须突然泛出强烈的金光——不是根须本身的光,是藏在根须深处的活盐核余气!余气顺着根须往上爬,在枝桠上凝成个淡金的光团,像颗小太阳,往青桃的方向飘。光团刚碰到青桃,她身上的黑痕就开始淡化,眼神也慢慢恢复清明,可盐母的黑须突然暴涨,像条黑蟒,直往光团扑去——它要抢活盐核的余气!
“拦住它!别让它碰光团!”腾格尔嘶吼着,和几个骑兵扑过去,用身体挡住黑蟒。黑蟒缠住一个骑兵的腰,瞬间把人往雾里拽,骑兵的惨叫声很快就被黑雾吞没。铁蛋举着断盾撞过去,盾面砸在黑蟒身上,却被缠得更紧,连人带盾往雾里拖:“谢大人!快护着光团!别管俺!”
谢明砚看着被拖走的铁蛋,又看着慢慢恢复的青桃,再瞧着扑向光团的黑蟒,心像被撕成两半——一边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一边是能压制邪气的光团,一边是即将被抢的桃苗根须。而盐母的黑雾还在扩大,望胡坡的活盐已经所剩无几,奶酒瓮也摔碎了大半,三族的百姓渐渐被逼到共耘碑旁,退无可退。
更让人揪心的是,青桃虽然恢复了清明,可脖颈处的黑痕还留着丝淡影,正随着盐母的嘶吼轻轻颤动——那邪气没被彻底清除,像颗藏在她体内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爆发。
活盐核的光团还在护着青桃,可黑蟒已经挣脱了铁蛋的断盾,再次往光团扑来。
桃苗的根须又裂开道缝,淡绿的汁液流得更多了。
望胡坡的风里,除了黑气和白烟,还多了丝绝望的气息,谁也不知道,这场仗还能撑多久,下一秒,又会有谁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