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胡坡的风里,甜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像根细针,悄悄扎进每个人的心里。
老周领着盐工们在共耘碑周围挖了三道深沟,沟里铺满新晒的活盐,盐粒泛着碎金似的光,沾着晨露,踩上去咯吱响。
这是最后的防线,要是盐母突破了,就只能靠三族的人硬拼。
“小石头,把桃叶汁往活盐上洒,每寸都得洒到!”老周蹲在沟边,手里的陶碗递过去,碗沿沾着的桃叶渣落在盐粒上,瞬间融成淡绿的水痕。小石头踮着脚,胳膊举得发酸,却不敢停:“周爷爷,俺知道!洒了桃叶汁,邪祟就不敢靠近了!”他的小脸上沾着盐末,眼神却亮得很,之前被盐骨兵吓坏的模样早没了,只剩股不服输的韧劲。
不远处的盐场边,蒙族的汉子们正把奶酒倒进陶瓮,一排排摆成防线。巴图长老用马刀挑开瓮口的塞子,奶酒的甜香飘出来,混着活盐的气息,在坡上绕成层淡白的雾:“这是草原最烈的奶酒,邪祟沾着就烧!等盐母来了,咱们就把瓮推下去,让它尝尝草原的厉害!”他说着,拍了拍身边年轻骑兵的肩,那骑兵的马腿之前被黑须缠过,还裹着浸了活盐的粗布,却依旧挺直了腰板。
铁蛋坐在铁匠铺门口,正用锤子敲打断裂的盐铁盾。盾面裂了道大缝,他却不肯扔,往缝里嵌进细盐铁条,再浇上融化的盐铁水,火花溅在他的粗布裤腿上,烫出小窟窿也不在意:“这盾陪俺打过盐骨老怪,还能再陪俺打盐母!就算碎了,俺也能用它砸邪祟的头!”他的肩膀还肿着,是之前在盐渊被盐石砸的,却还是咬牙挥着锤子,每一下都砸得又准又狠。
谢明砚站在共耘碑旁,看着青桃蹲在桃苗边,手里攥着护脉牌,正轻轻抚摸着发黄的叶子。青桃的脸色比早上更白了,指尖微微发抖,碰到桃苗的叶子时,叶子竟轻轻颤了颤,泛出丝淡黑——是盐母的邪气已经渗进她的手里,连桃苗都能察觉。
“你的手怎么样?”谢明砚走过去,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隐约有丝淡黑的痕迹,像条细蛇缠在皮肤下。青桃赶紧把手往身后藏,声音有些发涩:“没事……就是有点冷。”她避开谢明砚的目光,低头盯着护脉牌,木牌的金光已经弱得快看不见了,“当年姐姐就是在这里种的桃苗,说等它长大,三族就能永远太平……是我毁了她的念想。”
谢明砚蹲下来,捡起片落在地上的桃叶,叶子上还留着淡淡的活气:“现在补救还不晚。咱们守住望胡坡,护住桃苗,就是完成她的念想。”他刚说完,青桃突然咳嗽起来,捂住嘴的手松开时,指缝里竟渗出丝淡黑的血——邪气已经开始往她的内脏渗了!
“你怎么了?”谢明砚赶紧扶住她,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冰凉得像块盐岩。青桃摇了摇头,想站起来,却腿一软,差点摔倒:“我没事……可能是太累了。”她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盯着桃苗的根须,喃喃自语,“盐母……在叫我……”
老周正好端着活盐汤走过来,看见青桃的模样,脸色骤变:“不好!她被邪祟缠上了!快用活盐擦她的手!”他赶紧把汤碗递给谢明砚,自己蹲下来,抓起把活盐,往青桃的手腕上擦。盐粒刚碰到淡黑的痕迹,就“滋啦”冒白烟,青桃疼得闷哼一声,眼神却清醒了些,手腕上的黑痕也淡了点。
“这邪祟太凶,普通活盐挡不住多久!”老周擦着额头的汗,“得用桃苗的根须煮水,混着活盐给她喝,才能暂时压下去。可桃苗的根须已经很弱了,再挖,苗就真的活不成了!”
青桃听到这话,突然挣扎着站起来,往桃苗边扑:“别挖根须!我没事……不能毁了苗!”她的手刚碰到根须,根须突然剧烈晃动,泛出的淡黑瞬间变浓,连共耘碑都跟着轻轻颤动——盐母的气息已经靠近望胡坡了!
远处的盐脉源头突然传来“轰隆”一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天边泛起层灰黑的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望胡坡飘,雾里隐约能看见盐母的黑须,像无数条黑蛇,在雾里扭动。盐场的活盐堆开始泛灰,奶酒瓮里的酒也慢慢变浑,桃苗的叶子以更快的速度变黄,根须从土里钻出来,往远离黑雾的方向缩,像是在害怕。
“盐母来了!”腾格尔嘶吼着,举起断了半截的套马杆,“汉子们,列阵!守住活盐沟!”骑兵们立刻排好队,马刀出鞘,寒光映着越来越近的黑雾。盐工们扛起盐铲,蒙族的妇人把孩子护在身后,漠北的汉子们举起修好的盐铁盾,围成圈护住共耘碑和桃苗。
青桃站在桃苗旁,看着逼近的黑雾,突然握紧了护脉牌,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愧疚,只剩坚定:“姐姐的念想,我来守!盐母想毁望胡坡,得先过我这关!”她把护脉牌贴在桃苗的根须上,木牌的金光突然亮了些,根须的淡黑也淡了点——是耶律珠的力量,在通过木牌回应她。
谢明砚举起合璧佩玉碎片,往黑雾的方向望,佩玉的微光映出雾里的盐母巨头颅,两只炭球似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桃苗,黑须已经伸到了望胡坡的边缘,离活盐沟只有几步远。他深吸一口气,往三族的百姓喊:“兄弟们,姐妹们!盐母要毁咱们的家,咱们能让它毁吗?!”
“不能!”众人齐声喊,声音震得活盐沟里的盐粒都在跳。盐工们往沟里泼桃叶汁,蒙族汉子们举起奶酒瓮,漠北的汉子们握紧盐铁盾,小姑娘的盐玉镯子泛着绿光,盐灵的声音飘在风里:“盐灵回来了!带着活盐核的余气!咱们一起打邪祟!”
黑雾越来越近,盐母的嘶吼声也越来越响,黑须已经碰到了活盐沟的边缘,“滋啦”冒起白烟。望胡坡的决战,终于要开始了。可谢明砚看着青桃手腕上又开始变浓的黑痕,心里却掠过一丝不安——盐母的邪气还在她身体里,要是战斗中她突然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而黑雾深处,盐母的巨头颅旁,突然泛起丝极淡的金光,像颗藏在黑夜里的星,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那光里,藏着更让人猜不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