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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注意到了我望着圣母像的呆滞模样,佐藤意识到了什么,坐在蓓可身旁轻声对我说:“欧阳先生,今天经历了这么多麻烦事,你也应该很疲惫了吧,请休息一下,让我来照顾蓓可吧。”

我回过神来,揉揉眼睛,看了泪眼蒙眬的蓓可:“我没事。”

佐藤:“你的眼神都开始涣散了。”

她说的没错,在经历了这漫长的痛苦的一天后,我确实感到了强烈袭来的困意。

我:“……那就辛苦你了。”

佐藤和我交换了位置,现在由她坐在蓓可身边,轻轻地搂住她,扶着她的后背。

而我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倚靠着,忍不住眯上眼睛。

佐藤和小凌在压低音量说话。

佐藤:“小凌,你之前送蓓可的那个焚香,你知道放哪了吗?”

凌梦婷:“问问看蓓可?”

蓓可:“……(小声低语)”

佐藤:“柜子里?”

凌梦婷:“我在那边的柜子里找找吧。”

脚步声,拉开抽屉的声音,翻找东西的声音,点火的声音……

不一会儿,一股令人安心的幽香飘入我的鼻腔。

房间里越来越安静,最后只剩下了呼吸声。

休息了片刻后,我睁开眼睛,看见蓓可已经横着躺在沙发上熟睡了,而佐藤则在旁边静静地坐着。

我的身侧是小凌在低头看着手机,注意到我睁开眼睛后,她小声地对我说:“欧阳先生,要不回房间里休息?”

我:“不用,我去走廊里透透气吧。”

我从沙发上起身,小凌也跟着一起站起来:“我陪您一起。”

我回头看了一眼佐藤和熟睡的蓓可,她做出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佐藤:“去吧,这里交给我。”

门外,僻静角落。

我在走廊的自动贩卖机里点了两杯热茶,机器自动做好并送到取货口。

将一杯热茶递给小凌,我们倚靠着墙壁喝茶。

凌梦婷:“谢谢欧阳先生。”

虽然小林道着谢,但她的脸上却写满了难过。

想必这次事端,也对她造成了不小打击吧。

我放低声音说:“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凌梦婷:“欧阳先生……让您一个客人经历了这些事情,实在是我们的失责。”

我:“从始至终,你们都没有做过任何错事。”

小凌咬紧嘴唇,想要向我解释一些事情的原委:“……事情远比人们想象中来的复杂。蓓可所面对的压力并非单纯来源于极端偶像粉丝的针对攻击。更多的,来源于她的出身。”

蓓可的出身?是指幽影城人吗?

之前在那些攻击评论中,我有看到类似的内容。

幽影城,传说中的“另一座城市”。

我只知道它在很冷的北方,远得很,距离波尔顿市数千公里。

科技水平没有波尔顿市发达,还爆发过内战。

这几年确实有听说那边的居民开始在波尔顿市居住的消息。

顺着这个方向去回想小凌刚才的话,我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我:“难道是……排外分子主导的针对蓓可的网络攻击?”

凌梦婷:“嗯……据阿索卡的调查,第一批留意到蓓可照片扩散出去,并且煽风点火的主力军,正是网上那些极端排外的人。”

听罢,我靠在墙上,脱力感涌了上来。

这些年我的生活圈子还算风平浪静,然而这城市却远没有想象中那般太平。

我亲眼见到过,学校中发生的各类排挤事件。大半原因都是因为,她们是刚从外界来波尔顿的新市民。学校尚且如此,社会中就更不用说了,社会上对新移民的谴责之声越来越多。

这件事最令人疑惑之处在于,波尔顿市自建立以来,每年一直都有相当多的移民进入并定居,市民的态度却变得越来越微妙。

波尔顿市缺人缺物资缺各种东西。城市内,一切虽平稳有序,但这颗星球是风雨飘摇的。波尔顿人的安全感即使被城市的坚固外壳保护着,内心也是极其脆弱的。

最终,只得无力地问:“从那之后,蓓可有走出来吗?”

小林沉吟片刻,想说些什么,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欧阳先生可能不知道。在蓓可建立个人账号之初,曾交到了一个朋友。”

我:“朋友?”

凌梦婷:“对方在网络上无意间发现蓓可的账号。当时那位网友并不知道蓓可身份如何。只是从蓓可的账号分享内容发觉,有些生活和饮食习惯和她有相当大的共同性。”

我:“共同性?”

凌梦婷:“嗯,比如蓓可有时候会做茶炊,还有一种莓果做的汤,以及一种面包做的发酵饮料。”

我:“对方也是幽影城人?”

小林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想:“蓓可确实保留着幽影城人的习俗习惯。在她发现对方和自己打招呼之后,便聊了起来。那位网友说了许多,自己对于幽影城的理解,一副老居民的样子。最后,蓓可自己没有忍住。她问对方,知不知道幽影城有个孤儿院。对方立即回答,‘是不是西南边的那个’。那家孤儿院可能是蓓可老家比较有名的地标。见对方信息给的完全准确,蓓可确信对方就是幽影城人,并且充满善意。”

我:“蓓可不会告诉对方真实身份了吧?”

凌梦婷:“不,两人没有互通姓名,也没有泄露信息。只是双方心领神会后,聊着聊着就放下了戒心而已。虽然对方不知道蓓可具体是谁,但蓓可依旧和对方聊得很开心。当时她还兴高采烈地跟我们讲‘自己交到了朋友’。那名网友还和蓓可在电子游戏方面有些共同爱好,给蓓可推荐了不少新出的游戏玩。”

我:“看来网络并非全是坏事。”

凌梦婷:“在那之前我们都没见她哪怕一分一秒开心过。我不知道她过去经历过什么,但那一定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小林这么一说,我猛然想起此前有关幽影城的新闻报道。

我:“幽影城?是不是……之前在内战?”

凌梦婷:“听新闻报道说,两年前那边发生过内战。整个城市几乎变成了废墟,那些照片我根本不敢看……蓓可来曲凌婷的时间很晚。她是去年曲凌婷公开对外招募时应征来的。当时她混在排队的人群里面,或许只是想乞讨什么。尽管衣衫褴褛,她还是被阿索卡小姐直接一眼注意到,给了她一个机会。阿索卡小姐安排人对她进行了单独面试,在那个时候,即使面黄肌瘦的她也有着不凡的姿色,同时她唱歌也很好听,便顺理成章地进入了曲凌婷工作。起初呢,她只是在99层餐厅担任晚间演出的歌手,但她这种有着稚嫩外表的形象出乎意料地很受欢迎,于是之后被一路提拔,没过几个月就被阿索卡安排到101层的位置了。”

我:“听起来还挺顺利的。”

凌梦婷:“101层是姑娘们日思夜想都渴求的位置。大家日思夜想的东西,结果竟然让初出茅庐的蓓可如此轻易地就得到了。那时在曲凌婷内引起了不小的热议。”

我:“那么蓓可成为花魁之一后,发展的又怎么样呢?”

凌梦婷:“她成为头牌花魁后,就有机会和我们一起参加每个月的公开文艺演出了。不过她工作上性格谦逊也低调,所以她的名气一直不高不低。当然,忠实粉丝肯定是有的。起初她的性格可不像现在这样。我和瞳刚见到她的时候,她沉默寡言,说是‘阴沉’这个词变成了人都不夸张。我们第一次和她见面,一起吃晚餐的时候,她从来没有主动开过口,也就只有阿索卡小姐活跃气氛和她讲话的时候,她才会小声说一两句作为回应。”

我:“虽然她现在话也不多,但还是活泼许多的……这也是交到朋友的缘故吧……”

小林听罢,忍不住叹气:“哎,那个时候她比现在可怕多了。我记得她刚搬进曲凌婷住的时候,她还没有好好关门的意思,门总是虚掩着。有一次瞳从她的房门口路过,透过门缝看见她坐在房间里面,手里捧着本书喃喃地说些什么。瞳对我讲,她当时吓了一跳。以为有别人进了她的房间,透过门缝稍微观察了下,发现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实际上她是在自言自语。”

我:“佐藤小姐有听到她说的是什么吗?”

凌梦婷:“瞳也听不清。不知蓓可是不是发现了,总之在那之后,她似乎意识到了随手关门的重要性,所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门虚掩的情况了。瞳也再未见过那种情况。在那次之后,蓓可就逐渐往如今的模样变化了。她仿佛变了一个人,非常刻意地让自己的行为更符合外表形象,也就是越来越像小孩子。她整个人也从之前的沉默寡言变得活泼跳脱,回想起来,这样巨大的变化还是多少有些让人吃惊的。”

我想。

这样的变化。

恐怕只是为了,不让大家担心而强颜欢笑罢了。

我:“如你所说,她一定受过很重的打击……”

凌梦婷:“所以……得知蓓可交到了朋友,我和瞳都打心底里高兴啊。那段时间里,蓓可的笑反而不像起初那般别扭了。我们都能感到,有些是真心的。”

这言辞虽是欣慰的,语气却愈发酸楚。小林望了望天,艰难地继续说:“可惜好景不长。蓓可还是稍不留神,在个人账号上发布了自己的照片,于是就暴露了……据我所知。直到信息暴露引发舆论,那位网友也一直都是站在蓓可这边。可能,在那时候。蓓可才明白,对方是真的当自己是朋友。也许是同是幽影城人的一种寄托吧……”

我:“那位网友,最后怎么样了?”

凌梦婷:“就在这件事情之后,她主动帮蓓可说话。她不是偶像粉丝,对花魁事件了解不透彻,怎么说服得了那些一心只为吵架的网民呢!”

言语中,小凌语气是那么不甘,难掩其痛苦的心情:“她也被人查出是幽影城人。于是被网民的口水淹没,与人发生口角,甚至收到恐吓威胁。有人无事生非,抓住这个激烈言辞,竟反过来举报她人身攻击。结果,她的网络账号被冻结、吊销。最后不知所踪。只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对方没有再注册账号来联系蓓可。蓓可和对方刚刚获得真正的友谊时,就在这次迎头痛击中失去了……因为蓓可和对方有同样的身份,所以这场争吵,她完全看出了极端网民对幽影城人这样外来人的实际态度。”

我:“现状的确如此……但我不能理解。波尔顿市不正是废土上的那些拾荒者在几十年里不断加入并一起建设的吗?”

凌梦婷:“可我们又能改变什么呢?”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凌梦婷:“正如我刚才所说,面对这样来势汹汹的声浪,我们做不了什么。这也是蓓可在那件事里最难受的地方。蓓可也没有这个胆量去帮助那位在网上认识的朋友,面对自己的朋友被辱骂,自己不敢回复更不敢点赞。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敢做。那件事情之后,蓓可就鲜少上网,彻底失望了。她只打游戏,又回到了强颜欢笑的样子。但是我们谁都知道蓓可不该受此罪过。”

我心里不明火起,却无法辩驳。

波尔顿分明是移民城市,如今却老移民排挤新移民。

每每有感而发,我就会想到米娜什告诉过我的缘由。

正因是移民城市,才会如此。如此聚集起来的城市,所有人内心是十分敏感极度脆弱的。市民们都背井离乡在外漂泊,无所凭依毫无安全感。

他们自尊自强,费尽力气去争取能让自己安身立命的一亩三分地。为了生活,可以牺牲健康、苟且偷生、出卖原则、失去友情。谁能面对被生活折磨到遍体鳞伤,污浊不堪的自己呢?

这样的大家,内心都很压抑。为了逃避,他们会寻找很多方式。谴责不公、愤世嫉俗、对他人不近人情、严苛。在无数新闻报道中自我投射寄托情感,忘记自己本为看客。

如今所有人都会被阴谋家所利用,至少15分钟。这甚至不是阴谋,而是买卖。一场贩售逃避心与安定心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