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逍和凌风被一阵粗暴的敲门声惊醒。
“新来的,都给我滚出来!训练要迟了!”
门外传来粗犷的女声,伴随着“砰砰”的巨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把门板拆了。
凌风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脸上满是哀怨。
“不是吧,这才什么时辰?当倌儿还要起这么早?”
“我们不是只需要负责睡就好了嘛!”
云逍打着哈欠坐起身,倒是一脸平静。
他昨夜想了很多,对眼前的处境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划。
既来之,则安之。
想在这龙潭虎穴里活下去,还得先摸清这里的规矩。
两人迅速穿戴整齐,推开门,便看到数十名同样睡眼惺忪的男子,正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女尼驱赶着,往后院走去。
后院是一片开阔的训练场,地上铺着青砖。
数十名新来的男子,被要求赤着上身,排成数列,在微凉的晨风中瑟瑟发抖。
所谓的培训,内容简单粗暴。
站姿,坐姿,如何微笑,如何为客人倒酒。
每一个动作,都要求精准,优雅,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都给我站直了!”
一位身材高大,体型浑圆的胖大和尚,拿着一根粗木棍,在队伍前踱步。
他看起来四五十岁,面相普通,甚至有些憨厚。
一双小眼睛里却闪烁着精明的光。
他就是这里的教头,空灵上师。
凌风站在云逍身旁,压低声音吐槽:“我靠,这教头,看起来平平无奇,就是胖了点。这体型,当肉盾都嫌体积太大影响走位。红楼的审美,真是别具一格。”
云逍面无表情,内心却在附和。
人不可貌相。
能在这种地方当教头,绝不是善茬。
空灵上师停下脚步,用木棍点了点地面,声如洪钟。
“欢迎各位来到红楼!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这里的实习生!”
“在这里,你们的过去一文不值。你们要学的,是如何取悦我们尊贵的客人!”
他扫视众人,眼神严厉。
“规矩很简单!先进行为期三天的仪态培训,然后,你们有七天的试用期!”
“七天之内,若是挣不到一万块上品灵石的打赏,你们就会被送到净身院,去学习什么叫做真正的‘服务’!听明白了吗?”
“净身院”三个字一出,所有人都感觉裆下一凉,噤若寒蝉。
“明白了!”
云逍内心无力吐槽。
还实习生。
刚穿越那会儿就在镇魔司当了好久的档案实习生。
混了这么久,怎么还要当实习生?
我这不是白穿越了吗?
空灵上师很满意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记住你们的身份,实习生!见到那些当红的‘绾儿’,要主动问好,不许冒犯!他们是你们的前辈,是你们的榜样!”
凌风搓了搓手,满脸期待,小声对云逍说:“云兄,你听到没?当红绾儿!嘿嘿,有机会可以交流交流经验。”
空灵上师的语气带着一丝骄傲。
“目前我们红楼,有十位当红炸子鸡,他们个个都是挣钱的好手,日入百万灵石!”
“比如我们的头牌榜一,‘无念禅师’,一手‘枯荣禅指’按摩术,能让女武神都舒筋活络,欲罢不能!”
“榜二,‘欢喜金刚’,体魄雄壮,舞姿狂野,最擅长表演‘金刚降魔舞’!”
“还有榜三,‘多情菩萨’,眼神忧郁,擅长吟诗作对,弹奏佛音,走的是深情路线!”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讲此地的理念。
“我们红楼的经营理念是:把客人当亲人,把服务当修行!”
“我们的口号是:没有不开心的客人,只有不努力的我们!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空灵上师举起木棍,激情澎湃地喊道:“所以,你们要努力!要奋斗!要勇于争上游,做最好的绾儿!下一个‘无念禅师’,可能就是你!你们有没有信心?”
众人稀稀拉拉地应道:“有……”
云逍内心毫无波澜。
这不就是传销现场吗?画大饼,打鸡血,这套路我熟啊。
一直慵懒地靠在不远处太师椅上的红三娘,此时缓缓睁开眼。
她用烟杆指了指正在慷慨陈词的空灵上师。
“空灵上师可是十年前我们这里最火的头牌绾儿,连破七年记录。有他指导你们,是你们的荣幸。”
云逍震惊地看了一眼那个二百公斤起步的胖和尚。
他?头牌?
谁的口味会这么奇葩。
这世界太疯狂了。
红三娘的目光转向凌风,用烟杆点了点他。
“你,身子骨这么弱,看着就惹人怜爱。以后,你就叫‘怜儿’吧。”
凌风脸色一白,脱口而出:“我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叫这种名字!”
“啪!”
一声脆响,红三娘的烟杆快如闪电,精准地敲在凌风的脑门上。
“嗯?”她眼神一冷。
凌风捂着头,瞬间变脸,满脸谄媚。
“三娘起名真是天下一绝!高!实在是高!怜儿这名字,一听就让人心生怜爱,我喜欢!以后我就是怜儿,怜儿就是我!”
红三娘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向云逍。
“至于你,皮肤白皙,嘴唇红润,就叫‘樱桃’吧。”
云逍面无表情,内心疯狂吐槽。
樱桃?
我可去你的吧。
但他嘴上却很识时务:“谢三娘赐名。”
训练终于有了片刻的休息时间。
众人原地喝水。
凌风凑到云逍身边,鬼鬼祟祟地咬耳朵。
“樱桃兄……不,云兄,我受不了了。怜儿?我听着自己都起鸡皮疙瘩。”他哭丧着脸,压低声音。
云逍斜了他一眼,嘴角带着一丝坏笑。
“我觉得挺好。怜儿,惹人怜爱,多贴切。你看你这小身板,风一吹就倒,可不就让人心生怜爱吗?”
凌风气急败坏。
“你还说我!你听听你那名,樱桃!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怎么不叫葡萄、苹果?一个大男人叫樱桃,你恶不恶心?”
云逍脸一黑,也感觉一阵恶寒。
“闭嘴。别提这茬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嫌弃和恶心,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
凌风再次压低声音,义愤填膺。
“说到底,都怪那个叫‘杀生’的死变态!不然我们怎么会受这等奇耻大辱!”
云逍深以为然。
“不错,此人必定是心理扭曲,才会如此仇视我等俊美男儿。”
“啪!啪!”
两声闷响。
红三娘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一人一下,用烟杆精准地敲在两人后脑勺上。
“闭上你们的臭嘴!”
红三娘的声音冰冷,充满了被亵渎的愤怒。
“杀生大人的伟大,岂是你们这种肮脏、浅薄、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臭男人可以揣度的?”
她鄙夷地看着他们。
“还敢将伟大的杀生大人,和你们相提并论?她老人家最讨厌的,就是你们男人!”
云逍捂着后脑勺,震惊地抬起头。
他敏锐地抓住了话语中的一个关键词。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他不是男的?”
红三娘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云逍。
“不然呢?杀生大人那般风华绝代、智计无双的存在,怎么可能是男人?”
红三娘说完,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云逍和凌风彻底愣在了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
杀生……是女的?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云逍的脑海中炸开。
他一直以来对阿鼻城所有规则的理解,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女尊男卑。
厌恶男性。
建立红楼。
这一切怪诞行为的根源,竟然是因为,此地的主人,本身就是一个女人?
这逻辑,似乎……通了。
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太荒诞了。
云逍立刻沉入识海,对着那个正在打盹的英俊猪头发起质问。
“八戒!你给我起来!杀生是个女人!你怎么不早说!”
他内心咆哮着。
正在呼呼大睡的八戒残魂被吼醒,打了个激灵。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理所当然又极其无辜地回道:“是啊,她本来就是女的啊。你也没问啊!”
云逍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我怎么问!你一口一个‘杀生师弟’、‘这小子’!我怎么知道她是个女的!”
八戒振振有词。
“她自己喜欢男装,我们叫顺口了而已。本帅还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呢。”
“再说了,这种小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云逍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反复蹂躏。
这还叫小事?
这可是足以颠覆整个西域格局的惊天秘闻!
“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云逍追问。
八戒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复杂。
“当年西行之路,艰险无比。师父他老人家虽然实力通天,但人心叵测。杀生她……是为了更好地立威和自保。”
“她还追过师父玄奘,被拒了。估计是因爱生恨,才看全天下的男人都不顺眼吧。”
信息量太大,云逍一时有些消化不良。
杀生是女人。
她女扮男装。
她还暗恋过玄奘。
这都什么跟什么。
西行团队的内部关系,简直比镇魔司的案子还复杂。
“本帅早就跟你说过,杀生这丫头疯得很。她那个深入骨髓的洁癖,让她看什么都不顺眼,总觉得这世界太脏,需要好好清洗一下。”八戒补充道。
云...
云逍终于明白了。
阿鼻城的规则,并非简单的“女尊男卑”。
而是“杀生独尊”。
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她个人的意志和权威而建立的。
这个发现,让云逍对杀生的忌惮,又深了一层。
一个能将个人意志强加于一座雄城,并让其运转得井井有条的女人,其手段和心智,绝对是妖孽级别的。
训练结束,空灵上师看着筋疲力尽、但眼神里多了些东西的新人们,宣布了今天的最后一个环节。
“今天的仪态和规矩就到这里。但记住,客人买的不是你们的脸蛋和身体,买的是‘故事’。所以,你们今天的课后作业,就是为自己准备一个有故事的‘人设’。”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一个好的故事,能让客人对你产生好奇。一个能让她共情的故事,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为你花钱。明天,我会检查你们的作业。”
回到简陋的住处,凌风一扫疲惫,兴奋地开始构思。
他一拍大腿。
“我想好了!我就说我是一个没落王朝的皇子,背负着血海深仇,为了复国,不得不卧薪尝胆,才来到这红楼!这个故事,悲壮!凄美!绝对能激发那些女强人的保护欲!”
云逍斜了他一眼,不予置评。
皇子复仇?太俗了。
这里的客人哪个不是手上沾满鲜血、见惯了生死的?
她们是来放松的,不是来听你那点国仇家恨给自己添堵的。
要搞,就搞个她们没见过的。
“我嘛,简单点。”云逍懒洋洋地对凌风说,“就说我是一个上古宗门里管藏经阁的,一场大火把宗门烧光了,只有我抱着几本残卷活了下来。我没什么大志向,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别人的伤心故事。我坚信,听遍世间所有的悲伤,就能找到通往极乐的钥匙。”
凌风听完,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云逍。
“什么玩意儿?图书管理员?还收集伤心故事?谁会喜欢这种怪胎?客人是来找乐子的,不是来找人倒苦水的!云兄,你这人设,明天肯定第一个被送到净身院!”
云逍神秘一笑,不再解释。
他只是悠悠地说了一句:“有时候,最好的乐子,就是看着别人比自己还惨。”
……
与此同时,阿鼻城的另一端。
戒律堂。
辩机、钟琉璃和冷月,正被带到一座肃穆的殿堂前。
一名神情刚正不阿的女队长,正带着她们,前往戒律堂。
“三位,你们携带未净身男性,扰乱秩序,按规矩,需到戒律堂受罚。”女队长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指的是跟在后面的紫金钵。
紫叨叨正好奇地东张西望。
辩机双手合十,风情万种地一笑。
“队长何必如此认真?自己人,没必要吧?”
女队长眉头一皱,不为所动。
“在阿鼻城,没有自己人,只有规矩。”
辩机叹了口气,气场一变,宝相庄严。
“既然如此,贫尼只好亮明身份了。西天佛国,佛子辩机,便是在下!”
“咚!”
女队长手中的黑铁禅杖毫不留情地敲在辩机光洁的额头上。
辩机的护体金光瞬间亮起,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但还是被敲得一个踉跄。
“还佛子?在阿鼻城,别说佛子,就是佛主来了,也得遵守杀生大人的规矩!”女队长声音冰冷。
就在气氛僵持时,冷月悄无声息地上前一步,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塞进了女队长的手里。
“队长辛苦了,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她低声说。
女队长掂了掂袋子,面色不变,但语气却松动了。
她呵呵一笑。
“嗯,念在你们是初犯,下不为例。不过你们身上沾了尘俗之气,需要‘保养’一下。走吧,我带你们去城里最好的‘净莲汤’,那是顶级的女子温泉,正好给你们去去晦气。”
女队长转身带路。
辩机揉着额头,凑到冷月身边。
“还真是……灵活通变的规矩啊。”她小声吐槽。
冷月淡淡道:“出门在外,钱比身份好用。这是我当飞贼时学到的。”
钟琉璃眼睛发亮。
“温泉!有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