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天光微亮。
云逍和凌风被一阵急促的木梆子声吵醒。
两人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地走出简陋的屋子,发现数十名和他们一样的新人,都已在院中集合。
凌风打了个哈欠,小声对云逍抱怨:“樱桃兄,我昨晚做了一夜的噩梦。”
云逍瞥了他一眼:“梦到自己进净身院了?”
“那倒没有。”凌风一脸悲愤,“我梦到我爹知道我叫‘怜儿’,拿着家法追着我打了三天三夜。”
云逍面无表情:“节哀。”
他其实也没睡好。
脑子里全是杀生是个女人的惊天事实,以及那个二百公斤的胖和尚曾经是头牌的恐怖画面。
这世界太魔幻了。
他需要静静。
院子中央,空灵上师已经站在那里。
今天的他,和昨天那个激情澎湃的传销头子判若两人。
他换上了一身素雅的灰色僧袍,神情肃穆,眼神古井无波。
那股二百公斤的体重带来的压迫感,竟被一种莫名的禅意冲淡了不少。
他身后是一间雅致的静室,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解忧堂”三字。
“都进来。”
空灵上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众人鱼贯而入。
静室内陈设简单,只有蒲团和一张讲台。
空灵上师走到讲台后方,目光扫过众人。
“昨天,我教了你们规矩。”
“今天,我教你们‘心’。”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让人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都坐吧。”
新人们纷纷盘膝坐下,像是在听禅。
凌风小声嘀咕:“又搞什么名堂。”
云逍则眯起了眼。
不对劲。
这个胖子,气场变了。
空灵上师没有理会下面的小动作,他缓缓开口。
“在开始今天的课之前,我先检查一下昨天的作业。”
“你们都为自己想好‘人设’了吗?”
他目光落在凌风身上。
“怜儿,你先说。”
凌风精神一振,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
他摆出一个自认为很忧郁的姿态,四十五度角仰望屋顶。
“回上师,我想好了。”
“我,是一个没落王朝的末代皇子。自幼锦衣玉食,却在一夜之间国破家亡,背负血海深仇。”
“我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为筹集复国之资,才不得已来到这红楼。我卖艺不卖身,只为有朝一日,能手刃仇敌,光复故国!”
他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眼眶都红了。
一番话说完,他自得地看了看周围,期待着赞许。
不少新人都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这故事,有背景,有冲突,有逼格。
空灵上师面无表情地听完,拿起手边的木棍。
“啪!”
一棍子精准地敲在凌风的脑门上。
“蠢货!”
凌风捂着头,一脸错愕:“上师,我……我说错什么了?”
空灵上死冷笑一声。
“还末代皇子?还血海深仇?你以为你是谁?话本里的主角吗?”
他毫不留情地批判道:“我们这里的客人,哪个手上没沾过血?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她们的仇家,可能比你整个王朝的人都多!”
“她们是来放松的,是来寻开心的,不是来听你那点破事给自己添堵的!你那点国仇家恨,在她们眼里,就是个笑话!”
“下一个。”
凌风灰溜溜地坐下,满脸通红,自尊心碎了一地。
空灵上师的目光,落在了云逍身上。
“樱桃,你呢?”
云逍站起身,神态自若。
“回上师,我的故事很简单。”
“我曾是一个上古宗门的藏经阁看守。一场大火,宗门没了,只有我抱着几本残卷活了下来。”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我没什么大志向,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别人的伤心故事。”
“我坚信,听遍世间所有的悲伤,就能找到通往极乐的钥匙。”
静室内一片寂静。
凌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云逍。
图书管理员?
收集伤心故事?
这都什么玩意儿?
然而,空灵上师的眼中,却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亮光。
他没有夸奖,也没有批评,只是深深地看了云逍一眼。
“坐下吧。”
然后,他转向众人。
“你们都听到了?”
“怜儿的故事,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想让别人可怜他,同情他,满足他那点可笑的自尊心。”
“而樱桃的故事,是说给客人听的。”
“他把自己放在了一个‘聆听者’的位置上。他告诉客人,你的痛苦,我懂,而且我需要。你的悲伤,对我而言,是宝贝。”
空灵上师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要记住,服务,不是索取,而是给予。哪怕是情绪上的给予。”
他顿了顿,开始了今天的正题。
“我们销金窟,卖的不是你们的皮相,不是你们的才艺。我们卖的,是一种‘感觉’。”
“一种,让客人们‘放松’的感觉。”
云逍心中一动。
来了。
核心理念来了。
“你们要明白,我们的客人是谁?”
空灵上师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
“她们是阿鼻城的守护者!是与妖魔、与叛逆、与一切污秽战斗的女武僧!”
“她们每天都在杀戮,在面对死亡和背叛。她们的精神,就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弓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所以,她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自问自答,声音铿锵有力。
“是为了看你们耍剑舞枪?是为了听你们吟诗作对?不!那些东西,她们见得多了,甚至比你们做得更好!”
他用木棍重重地敲了一下讲台。
“她们来这里,是为了‘卸下防备’!”
“是为了找到一个,能让她们暂时忘记自己是‘战士’,而只是一个‘女人’的地方!”
“这,就是我们服务的核心!”
一番话,振聋发聩。
静室内,所有新人都被镇住了。
凌风张着嘴,一脸茫然。
他那点风月场上的经验,在空灵上师这番理论面前,显得如此浅薄可笑。
云逍的内心,却掀起了波澜。
我靠……有点东西啊。
这不就是前世的“情绪价值”理论吗?
而且说得更透彻,更直击本质。
这个胖子,是个高手。
“所以,你们要学的第一课,也是最重要的一课,就是如何‘倾听’。”
空灵上师宣布了实践课的开始。
他让新人们两人一组,进行角色扮演。
一个扮演“绾儿”,一个扮演“客人”。
凌风再次被点名,成了第一个示范者。
他憋着一股劲,想把刚才丢的面子找回来。
扮演客人的新人也很上道,一上来就愁眉苦脸。
“我今天在战场上,被同伴背叛了,心情很差。”
凌风立刻凑了上去,脸上堆满自以为是的温柔。
“姐姐别难过!那种人就是个混蛋!不值得您为她生气!”
他开始滔滔不绝。
“您这么漂亮,实力又这么强,怎么会有人舍得背叛您呢?一定是她瞎了眼!”
“来,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了,我给您跳个舞解解闷?”
“啪!”
又是一棍子。
空灵上师的木棍,仿佛长了眼睛。
“蠢货!闭嘴!”
他怒斥道:“客人需要的是你的建议吗?需要你帮她骂人吗?她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倾倒苦水的地方!”
“一个能让她放心倾诉,而不会打断她、评判她的器皿!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倒茶,递毛巾,然后用你最真诚的眼神看着她,让她继续说下去!明白吗?!”
凌风被骂得狗血淋头,委屈地退到一旁。
“樱桃,你来。”
空灵上师点名云逍。
还是那个新人,还是那句台词。
“我今天……心情很差。”
云逍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茶几旁,为对方倒了一杯热茶,轻轻推到她面前。
然后,他才坐下,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对方,轻声说了一句。
“嗯。”
“喝口茶,慢慢说。”
“我听着。”
简短的九个字。
没有安慰,没有评判,没有多余的动作。
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那个扮演客人的新人,本来只是在演戏,但在云逍的注视下,不知为何,竟真的生出了一股倾诉的欲望。
空灵上师的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赞许。
“很好。”
他对众人说道:“你们看,这才是正确的应对。有时候,‘不说’,比‘说’更有力量。你们要学会的,就是闭上你们那张自以为是的嘴。”
接下来的培训,空灵上师开始教授各种服务的细节。
从如何倒酒能让酒香最醇,到如何递毛巾能让对方最舒服,再到如何控制聊天的节奏,何时该接话,何时该沉默。
每一项,都细致入微,俨然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女武僧常年战斗,肩颈肌肉必然僵硬。按摩,不是让你们用蛮力去捏!”
空灵上师亲自示范。
“而是要找到她们的‘卸力点’。这个点,通常在第七节颈椎下方三寸的位置。用温和的灵力,包裹指尖,轻轻按揉,能让她们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
云逍听得津津有味。
他发现,这些技巧,很多都与镇魔司天机阁的人体经络学知识暗合。
他触类旁通,很快就掌握了要领,甚至还能提出一些改进的建议,让空灵上师都啧啧称奇,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亮。
而凌风,则像个学渣,手忙脚乱,不是力道重了,就是位置偏了,被空灵上师的木棍敲了不下十次。
基础课程结束,云逍已经游刃有余。
空灵上师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考较的意味。
“倾听、按摩,都只是‘术’。入门的功夫而已。”
他抛出了一个更难的问题。
“但你们总会遇到一些客人。她们心防极重,像一块万年寒冰。她们不愿开口,甚至对你的一切示好都抱持着敌意。面对这种‘铁壁’,你们又该如何?”
新人们面面相觑。
这题超纲了。
凌风不服气,抢先回答:“用真诚感化她?”
空灵上师冷笑:“她若不给你机会,你的真诚一文不值。”
另一名新人道:“用珍稀的礼物打动她?”
空灵上师摇头:“能来这里的,什么没见过?用钱砸,是最低级的手段。”
他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云逍身上。
“樱桃,你来说说。”
云逍微微一笑,从容不迫。
“上师,理论太空泛。不如,我现场为上师和各位师兄弟演示一下?”
“哦?”空灵上师来了兴致,“准了。”
“你来扮演‘绾儿’。至于‘客人’嘛……”他随便指了一名表情最冷酷,看着就最不好惹的新人,“就由你来。”
众人立刻围成一圈,兴致勃勃地看戏。
那名扮演客人的新人很敬业,板着脸,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把“铁壁”两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云逍不慌不忙。
他没有走上前去,没有倒茶,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悠悠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
正是正在打瞌睡的龙傲天。
他轻轻地将龙傲天放在了“客人”面前的桌子上。
全场错愕。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空灵上师。
这是什么操作?
带宠物上班?
那扮演客人的新人也是一愣,但还是强行维持着冰冷的人设,只是皱了皱眉。
龙傲天被吵醒,很不爽。
它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到了面前那个板着脸的“女人”。
云逍的神念,悄悄传了过去。
“上,用你最霸道的方式,征服她。”
龙傲天顿时来了精神。
这个我熟啊!
它叉起腰,挺起毛茸茸的小肚子,用神念对着那名“客人”发出一声咆哮。
“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本座的注意。”
那名新人身体猛地一僵。
他听到了。
一道奶声奶气,却又故作深沉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他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龙傲天迈着王八步,摇摇晃晃地走到茶杯前,用它那根几乎看不见的小爪子,指着新人,继续用神念下令。
“本座命令你,立刻给本座笑一个!否则,后果自负!”
霸道。
蛮横。
不讲道理。
看着眼前这只巴掌大的毛茸茸小东西,用最奶的表情,说着最狠的话。
这种极致的反差和荒诞感,像一记重锤,瞬间击溃了那名新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
他再也绷不住了。
“噗嗤!”
一声爆笑,响彻静室。
他一笑,就停不下来了,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冰山人设,瞬间崩塌。
空灵上师先是震惊,随即,他抚掌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剑走偏锋’!”
他的笑声里,充满了酣畅淋漓的欣赏。
他看着众人,大声点评道:“都看明白了吗?当常规的‘术’无法奏效时,就要用‘奇’来破局!”
“用荒诞打破僵局,用反差制造惊喜!”
“这已经不是在服务,而是在‘创造体验’!让客人体验到她从未体验过的新奇,她的心防,自然就破了!”
他看向云逍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樱桃,你的悟性,远超我的想象!”
云逍谦虚地笑了笑,内心却在疯狂吐槽。
废话,这叫降维打击。
你们这里的女武僧,什么场面没见过?威武霸气的神兽,她们可能自己就养了。但一只会说霸总语录的迷你萌龙,她们肯定没见过。
唉,可惜了。
我他妈要是改名叫‘金蛇郎君’多好,一听就是个会玩蛇的。叫什么狗屁樱桃,严重影响我的头牌之路。
一天的培训,即将结束。
云..
逍的表现,堪称完美学霸。
而凌风,则在学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空灵上师看着筋疲力尽的新人们,宣布了今天的最后一个环节。
“今天的‘术’,就教到这里。”
“现在,我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
“看一看,我们销金窟真正的‘道’,是什么。”
他带着一群懵懂的新人,穿过回廊,来到一处隐蔽的阁楼。
从阁楼的窗户,可以俯瞰大堂一个极其僻静的角落。
那个角落,被一层淡淡的禁制笼罩,隔绝了声音和窥探。
但从阁楼这个角度,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角落的软塌上,坐着一位女武僧。
她身穿黑色劲装,气息凌厉如刀,眉宇间带着一股化不开的煞气。
她的太阳穴上,一缕比发丝还细的黑气,若隐若现。
云逍瞳孔一缩。
那是业力缠身,心魔将生的前兆。
这种状态,一旦处理不好,轻则修为停滞,重则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而在女武僧对面,盘膝坐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最普通的青色僧衣,面容普通,气质温润如玉,就像一个邻家书生。
可他一出现,整个角落的气氛都变得宁静祥和。
空灵上师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敬畏。
“他,就是我们红楼的榜一,‘无念禅师’。”
凌风瞪大了眼睛,这就是传说中日入百万灵石的头牌?
看起来平平无奇啊。
楼下。
女武僧冰冷的声音,穿不透禁制,但云逍凭借唇语,读懂了她的话。
“我最近……无法入定。一闭眼,就是尸山血海。”
无念禅师没有说话,只是为她倒了一杯茶。
他平静地问:“茶的滋味,如何?”
女武僧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苦。”
无念禅师微微一笑。
“那便对了。”
话音落下,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食指。
那根手指,晶莹如玉,不似凡物。
他缓缓地,将手指点向女武僧的眉心。
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玄奥的韵律,仿佛牵动了某种天地至理。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女武僧皮肤的瞬间。
异变陡生!
旁边桌案上,一盆生机盎然的灵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凋零,最后化为一捧飞灰。
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
楼上的新人们,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云逍的心,也猛地一跳。
他开启了【通感】。
他“尝”到了。
一股精纯至极的生命气息,如同百川归海,被无念禅师那一指,强行抽取,汇聚于指尖。
那不是灵力,是更本源的,生机。
而后。
无念禅师的指尖,终于轻轻点在了女武僧的眉心。
嗡!
那一缕黑色的业力,如同遇到了克星的冰雪,瞬间消融,被吸入了他的指尖。
与此同时,更加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盆已经化为飞灰的灵植,竟然从灰烬中,重新抽出了一点嫩芽。
嫩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抽枝,散叶,最后,绽放出了一朵绚烂无比的花朵。
一枯一荣,仅在一指之间。
道法自然。
软塌上,女武僧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双目之中,恢复了朗朗清明。
她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圆融通透,甚至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她……竟然当场破境了!
这哪里是服务?
这分明是醍醐灌顶,是再造之恩!
女武僧猛然起身,就要对无念禅师行跪拜大礼。
“禅师大恩……”
无念禅师抬手虚扶,阻止了她。
他的脸色,似乎比刚才苍白了一分。
“不必多礼。”他温和地笑道,“苦尽,方知甘来。”
楼上,所有人都看傻了。
凌风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这……这是服务?这他妈是传功啊!”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所有人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只有云逍,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无念禅师。
他的【通感】,“尝”到了更多东西。
在施展那一指的瞬间,无念禅师指腹上,有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痕闪过。
他鬓角的一缕黑发,悄然化作白霜。
他挂在手腕上的一串佛珠,其中一颗,无声地崩裂出一道细密的裂纹。
甚至,他将一杯茶送到嘴边,借着茶气的掩护,吞下了一丝上涌的血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隐蔽无比。
若非【通感】,绝无可能察觉。
代价。
这神乎其技的一指,是有代价的。
空灵上师的声音,适时响起,为众人解惑。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感慨与崇敬。
“你们眼前所见,名为‘枯荣禅指’。”
“是上古枯荣宗失传的旁支秘法。以己身熬炼为炉,暂摄他人业力,转死气为生机,助人勘破心魔,明心见性。”
“但天道有价,从无侥幸。”
“每施一指,需以自身寿元与功德为薪柴。事后,更要独自承受业火反噬之苦。”
他指了指无念禅师手中的念珠。
“那串‘渡业念珠’,便是记录。每裂一纹,便记一指。你们看,上面已经有多少裂纹了?”
众人定睛看去,这才发现,那串看起来普通的念珠,上百颗珠子里,竟有大半都布满了裂纹。
“他一年,不出十指。”
空灵上师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云逍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以身为炉,背负他人之业。
再以枯荣之意,将业力化去。
这等手段,已非“技”,乃“道”。
而且,此法有巨大代价,不可滥施。
这销金窟,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空灵上师转过身,看着楼下那道温润的身影,用一种近乎朝圣的语气,对所有新人说。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
“我们卖的,从来不是服务。”
“是‘道’!”
“是让客人们在刀光剑影的间隙,卸下满身疲惫,化去修行隐患,得一份真实的、片刻的自在。”
“也因此,我们的规矩才如此严苛。因为我们提供的,是有限的,是珍贵的,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绝不是为了取悦谁,就可以滥用的东西。”
“今天的培训,到此结束。”
“明天,你们就要开始为期七天的试用期了。”
“是成为下一个无念,还是被送进净身院,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留下满室的震撼。
新人们久久无法平静。
凌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终于明白,自己那个“末代皇子”的人设,是何等的可笑。
在“枯荣禅指”这种真正的大道面前,他那点小情小爱,小仇小怨,连尘埃都算不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云逍。
那个“收集伤心故事”的怪胎人设。
在这一刻,竟显得如此的……高深莫测。
镜头,定格在云逍的脸上。
他看着楼下那个平平无奇的无念禅师,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凝重。
以及一丝久违的战意。
原来,摸鱼,也可以摸得这么有技术含量。
这个头牌,有点意思。